“你們也是這樣嗎?”他的視線越過綠色的靈線,露出害怕和惶恐的神情看向墨珏。墨珏還在通過靈線将靈力輸送進他體内,通過點穴的方式,用靈氣的輕微震蕩為他清除着體内的毒素。
風祁祐沒有接着回答他,而是走到他面前,站好,才道:“如果是這樣,你就不必情形,我們也不必治療你,為你延續生命。”
男人低下頭,笑了兩聲,他又擡起頭,道:“我還沒失去價值,還可以重複利用。”
他這句話意有所指,風季安轉頭看向他。
“你快死了。正是她在治療你所以你才沒有爆體而亡。”風祁祐平靜的說出這句話。
男人忽然想到什麼似的,胸腔中發出”嗬嗬“兩聲。墨珏雙手一轉,再次變換穴位,注入靈氣。
“你來自哪裡?”
“你們是誰?”
兩人同時出聲。風祁祐一挑眉,“你不會還在妄想給那邊傳遞消息吧,這裡全是禁制,行不通的。”男人聽了隻是搖搖頭,“我是為我自己。我想知道他們這樣踐踏我們究竟是為了什麼。為了什麼在厮殺?”他不放棄的看着風祁祐,就這樣一直看着他。
“......好,”風祁祐答應道,“是為了和你們一樣的百靈身上的資源,靈氣。百靈,百家之靈也,千變萬幻,是我們用來稱呼有特殊靈力的人的詞彙。百靈就是你們口中的變種人。我們每個人擁有不同的靈力,用你們的話說就是能力。靈氣是一種很重要的戰略資源。”
“百靈?”男人在口中反複咀嚼着這個詞,“百靈......”他試着用風祁祐所說的語言重複了一遍,“百靈......”“鳥。”男人閉上眼,回想着百靈鳥的樣子,想象着那美麗的小鳥在綠林間的枝桠上跳來跳去,歡快歌唱的模樣。
過了一會兒,兩行淚無聲的從眼中流出,男人滿臉是痛苦的神色,他無聲且洶湧的流着眼淚,心道:“原來這麼可笑,我們的痛苦沒有意義!所經曆的厮殺沒有意義!這一切根本沒有意義,卻被人強行‘賦予’了那可笑的追求。”“原來......這麼美麗的名字......才是我們......”他終于,慢慢地哭出聲來,哭出滿屋子的悲意。
“風祁祐。”墨珏心裡也不好受,但是她的靈力真的耗損得太厲害,不能再這樣長時間的維持了。風祁祐點了點頭,打了個響指。清脆的一聲,男人的腦中刹那清明。他擡起頭,睜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
“到我了。”風祁祐說道,“你從哪裡來?”
“......堪薩斯。”男人答道。他曾以此為傲。
風季安的眸中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堪薩斯的基地具體在哪裡你知道嗎?”他問道。
男人搖了搖頭:“我們每次被帶出去都是暈頭轉向的......”
風祁祐心中一笑,如他們猜測的,這個中心基地的位置和布置一定别有心機。
“那你是哪一種百靈?”他問道
“我......”男人再次聽到這個詞内心不免有些激動和溫暖,可以一想到自己的能力,他的内心又十分苦澀和絕望。“我一開始隻會隐身......可能因為我很膽小吧。”
“那後來呢?”
男人再次垂下眼眸,慘笑一聲,“會凝出點武器,會......”說着他動了下嘴,給他們看長出的兇狠的獠牙。
“對不起......”男人說出了這個詞,他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他已經很久沒有說過這個詞了,這個屬于正常世界裡的詞。他隻知道,現在自己應該說,對面前的男人,為了回答旁邊這個救她的女孩的恩情。
“我......我沖過去隻是因為不想再回去了,我不想再回到任何的籠子裡。”男人的語氣很堅定。
“那你為什麼殺那一家四口?”風祁祐冷冷問道。
男人睜大了眼睛,“我沒有殺其他人!”忽然他自己又失去了底氣,沒有嗎,沒有嗎?!他的心底升起惶恐。因為他知道被注射了那個試劑的人發狂起來根本沒有自我意識。
“我、我隻看到了那個女孩,我......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他心死如灰般的垂下頭。
風季安和青鶴對視一眼。青鶴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也許這個男人是真的不知道。
風祁祐繼續問道:“你是怎麼漏下的?”“故意逃跑?”
“跑不了的,我們互相制約,彼此監視......一個人跑了都要受罰。”“我醒來時,他們都不見了,可能認為我會自爆吧所以都跑開了。我趴在女孩身上,有意識後就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就趕快隐身了......”
風祁祐在心中對了對時間,又想到了房間的血迹。他沒說什麼。
墨珏此刻将六根銀針分别點入氣戶、雲門、極泉,風祁祐和墨珏對視一眼,此間意思不言自明。
“你知道他們給你注射的是什麼嗎?”
男人搖搖頭,“具體配方不清楚,但我知道那是讓人獸變的東西,它夾雜着很多東西,我們死去的......同伴......也許會成為我們的養料,裡面還有些化學品,所以我才有除了隐身之外的兩種能力。”說着他自嘲一笑。
“哦對了......也許裡面有人有治愈的能力吧,有一些人有資格享用,我曾經也在争這東西,但是沒有資格......”他慢慢地說道。“它現在還不成熟......”他的眼神逐漸暗淡下去,“他們之前出去前也會被注射這個,看任務吧.....我們都知道這樣的試驗品多半回不來了。”
男人忽然擡起頭,“不受控制也是一種優勢。”他的眼神中透露着一絲神經質的神态。随即又正色起來,“我觀察過,他們很少有人回來,回來的也是神志不清,變成獸,像獸一樣活着......”男人沉默了一下,然後他的語速更加緩慢了:“我隻見過幾個能變回人的......回來後要定期注射藥物才行。那東西很雜、很髒,有毒,讓他們也變成這樣......”他流下眼淚,同伴潰爛的身體和流出的膿水讓他印象深刻,“他們有的還會繼續變大......”
“會變得多大?”
“多大?”男人陷入恍惚,那一幕再次出現在腦海,他喃喃道:“很大......兩層樓那樣,肌肉還在膨脹......嘭......沒了。”說着他頹然而又有些神經的列了咧嘴,“解脫了......”他的眼睛看向外面,露出一絲笑意。
“不受控制的自爆是放在外面最好的武器,不是嗎?”他笑着看着風祁祐,然後又垂下頭。
“沒有意義......沒有意義......哈哈......”他發出比哭還難聽的笑。
衆人沉默着,沒有說話。
男人擡起臉來露出懇切的眼神,“求你們......我知道我要死了,這也很不錯。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但我想為自己說說話。這是我進入基地以來,第一次能正常的說話,像之前一樣。”
他的臉上又悲又喜,“求求你們,把我的骨灰撒向天空,如果我可以有骨灰,我不知道.......它會有毒嗎?會影響到土地嗎?如果可以,求求你們。”他的嘴裡漸漸溢出血沫,肺裡發出舊風箱一樣的“嗬嗬”聲,他漸漸有些呼吸困難,身體卻在膨脹。風祁祐右手擡起續寫陰律。
“心!心!”男人艱難的說這話,用眼神告訴風祁祐。風季安立刻走過去,“回”字點在眉心,男人體内最後一些真正的清澈靈氣又充滿了生機轉動。
“多少人,你們有多少人?”
男人不太明白,他以為是指基地的人數:“兩萬......”他想用手指一個地方,風祁祐見狀放下他一隻手,陰律改為護在前方,“腦子裡......土......百靈......重要......”
墨珏再次施針,綠色的靈氣洶湧而出
男人的眼中流出眼淚,他努力轉過頭去,沖墨珏露出一個笑:“謝謝......謝謝......意義”他慢慢擡起手指了指我們,“我、我們......不......該......是、敵人......”說着他忽然猛地向内吸氣,發出一聲非人的嚎叫。靈氣急速外洩。
陰律外擴,發出攝人的白光,甲骨文上的墨色越來越重。男人身體再次膨脹,肌肉撕裂,露出可怖的血管和新肉。
“殺了我!”他用最後的神智和力氣尖叫道。
墨珏瞬間出手,銀針紮進心髒,一擊斃命。
男人慢慢閉上了眼睛,露出一個很淡很淡,又平靜的微笑。
一行眼淚落下了,緊接着是更多。
陰陽兩道托起他的身軀。
血液是祭奠他的紅綢,在生命的最後的一刻,他終于尋到了短暫的意義和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