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祁祐右腳邁出,陰紋再次現于地面。轉眼間他已進入三區範圍。
“這裡的秘密還真不小。”他的眼中透露出一絲興味,不再轉化月光華,鬼道真就成了名副其實的鬼道。
來回巡邏的無人機監控和眼前巨大的樓型工廠預示着這裡的特殊。風祁祐有一種感覺,顧黎可能知道裡面有什麼,但是不是她自己來确認的,而是通過别人。
他加緊了速度,因為天就要暗下來了。
顧黎按約定,在晚飯後去D樓的天台與雷昂和雷克斯見面,
“你知道嗎,黎,真的快吓死我們了。”雷克斯道,“你靈力一出我們都準備好去救你了。”在她的影響下,兩個人現在都用“靈力”而不用“能力”來形容這特殊的力量了。
“那還好你們沒出手,太早暴露不好。”顧黎道。
“你的表現真的太出人意料。”雷克斯肯定道。
“謝謝。”顧黎謙虛道。她思考片刻,問了一個自己一直都想确定的疑惑,“斯塔亞對我的敵意為什麼那麼深?”雖然她們的靈力屬性接近,但基地不少水靈力的百靈,為什麼斯塔亞偏偏這麼在意她?
雷克斯和雷昂對視一眼,前者露出不可置信地表情,“不會吧......你不知道?”
“我知道我們的靈力很相似,但,基地很多相似靈力的人啊。”顧黎看着他們。
“不不不。”雷克斯擺了擺手,他搖着頭,“問題不在這裡。”他說着看向雷昂。
“你忘了你跟上個E1的比鬥了嗎?”他看向顧黎。“那個從天而降的冰錐。”雷克斯說着用手比劃着。顧黎懂了,她還又學了個新詞彙。
“那個?”“有什麼特殊?”顧黎依舊不明白。
“那是斯塔亞的死穴,”雷昂開口道,他看着顧黎,“你們不是相似。斯塔亞是冰,你是水。你的水可以變成冰,但無論斯塔亞怎樣努力,她的冰都不可能變成水。”
“這就是她這樣恨你的原因。”
顧黎沉默了。她之前有過類似的推測,如今終于在他們兩人這裡應證了。
“但我沒被殺死。”顧黎通過剛剛的鬥毆更确定了,斯塔亞在基地中地位很高,手下也不乏小弟。如果想弄死自己,是很容易的。
“隻可能是因為管理者不允許她殺死你。最起碼在現在的階段。”雷昂道。
“所以,他們真的能夠和管理者溝通。”顧黎用了肯定句。雷昂點了點頭,“營養液。也許......它裡面會帶點靈力。”雷昂雖然語氣不太确定,但暗示的很明顯。今天庫裡他們發得營養液和平時吃飯時的不同。“我知道了。”顧黎點了點頭,露出一個笑容。她看向兩人,“開啟今天的訓練?”
雷昂和雷克斯似乎對她這突然的開懷和話題的轉變有些驚詫,但随即也笑了起來。“你知道你這樣真的很有魅力嗎,黎。”雷克斯笑着道,“我們準備好了。”
三人一起練了會兒輕功。
顧黎又根據她與G5比鬥的經驗和雷氏兄弟一起分析了G類靈力的特征和應對方法,而兩人也給她帶來了她從未交手和遇到過的新面孔。L47,L66;A32和S18。在聽到“S”時顧黎心中不免空了一瞬,一方面她對兩人的實力有了進一步的了解,另一方面,她更覺得基地是真正的卧虎藏龍。編号不再隻是實力的象征,它更多代表了到來的時間。而這裡的靈力樣式和百靈更是百花齊放,讓顧黎感到興奮的同時,又對自己産生了些懷疑。
“他們是不是有些高看我了。”顧黎雖這樣想,但是沒問出來。畢竟不能滅了自己的氣焰。
顧黎還借此詢問了一下她的新獄友,在066不知所蹤後新來的013。他的編号是13,讓顧黎不得不警惕起來。卻沒想,他們也不清楚。
“黎,我承認,我們不是百科全書,但我們會在這周打探一下。”雷克斯道。顧黎點了點頭,表示理解,畢竟基地那麼多的百靈。“不過......”雷克斯的眼裡透出戲谑的意味,“我不認為066死了。”他如往常一樣笑着道。
顧黎看向他,自己确實也是這樣認為的。但是同為金屬轉化人的雷克斯這麼說,一定另有深意。于是顧黎直接問道,“還有其他說法?”
雷克斯打了個響指,似乎對她的反應很滿意,“bingo!”“還記得066轉化出的皮膚嗎,是碳,硬度很高的碳。還記得他為什麼輸嗎,轉化太慢?不全是。”說着雷克斯輕輕搖了搖頭。顧黎一直随着他說得話在回想,此刻雷克斯停下,顧黎便接道,“他是066,66,而對方是056,也許這個速度和強度已經不算慢了。”
雷克斯看着顧黎露出一個笑容,“bingo~”“所以我想他們應該不會就浪費一個原料的,隻需要給他重新塗裝一下就好了。”怕顧黎不理解他一邊做出一個“噴漆”的姿勢。顧黎在”re“的前置中半懵半解的理解了。但她的心情反而有些沉重起來,她有預感,再次見面時,066恐怕會成為一個可怕的存在。
她看着雷氏兄弟,沒有掩蓋自己的心情。雷克斯輕輕一笑,“不要擔心,你會更強。”雷昂也對她露出一個肯定和鼓勵的笑容,顧黎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種感覺真好,有同伴的感覺真好。
風祁祐的耳邊是獸哭人嚎。無人駕駛小貨車自動沿着設計好的軌道行進,車上拉得是被牢牢禁锢的獸和殘體。有些還留存着溫度。地闆血污一片。而幹淨明亮的實驗室裡,白大褂們正有條不紊的工作着。一個人帶着耳機,嘴裡無聲的唱着,頭和腿跟着好心情的晃動着。
另有一個白大褂點了一下屏幕,室内放起了輕柔而舒緩的古典音樂,他帶着迷醉的表情欣賞了一會兒,然後回到工作台繼續他未完成的工作。
人并不是因為穿上得體的衣服而成為人,獸也不是因為沒穿衣服而成為獸。
風祁祐站在外部的血污中,看着身側蕩着銀色波光的“樂”篆沉默不語。他的耳邊,獸嘯人嚎,斷而不絕。
“天地清晏”停了下來,隻剩内裡的月光華在為他隔絕這裡的髒氣。
森然鬼泣雖然普通人無法看到,卻會受到它的影響。風祁祐大大方方的走了進去,鬼氣和被做成地燈的能量監測報警器親密接觸,難舍難分,它卻一聲不響。哪怕周圍已經鬼氣滔天,它卻偃旗息鼓似的閃了幾下後,徹底失靈。
風祁祐走到那群白大褂身邊,用“蜉蝣滄海陣”把電腦上顯現的數據和資料全部刻錄,然後換U盤拷取了一部分。果然,層層加密下,傳統的方式很難行得通,就算是基地最頂尖的技術人員也要破解一會兒。
“倒是成全了你們一會兒。”風祁祐心道。蜉蝣滄海陣在空中自動保存着所有的信息,而下方的白大褂們無一例外進入了心魔。哪怕在心魔裡他們也在工作,這是風祁祐給他們下得命令。當所有數據被記憶以後,他們将會死去。
風祁祐沒那個興趣看他們的醜惡,直接離開了。
在鬼氣的影響下,人的天魂會變弱。往日努力壓制的恐懼再也無法控制,它們陷入道德和良心的折磨中。這群白大褂們做得是千刀萬剮都不足以償清的罪惡。而對金錢難以克制的欲望和财富的“香氣”曾讓他們為自己找到依靠和“正義的”借口,現在,這些再也不管用了。
人為什麼不能完全舍棄良心呢?這曾是他們無數次抱怨和探讨過的話題。他們可是科學家。被欲望操控的人,哪怕僞裝的再好,他的心神上也有自身永遠可見,難以遮蓋的腐臭和深深的溝壑
他們懼得眼珠爆起,血絲漸漸爬滿眼白,索命的鬼魂在啃食着他,腥臭的口在籠罩着他,他們的嘴巴卻還不住的顫抖着。
“看!”“看!”“看!”“這些人多好玩!”牢房裡,深褐色的人身上長出巨大的肉瘤。“它們在膨脹哩!”
“看!”“看!”“看!”“哇——”掌聲響起。眼前人們的骨骼終于出現了如他們設計的,突變長起,穿透往日的舊皮,白的、黃的、黑的、褐的;刺穿新生的肉瘤,伸展出來。同事的笑聲環繞在一旁,蓋過了它們痛苦的嘶喊和哭泣。
“讓它吃掉這群垃圾......沒用的垃圾!”實驗箱内,氣氛有些低沉。
“又失敗了!”“我的地位!”“聲名!”“我的錢!”男人憤怒的握拳砸在桌子上。
往事如走馬觀花。
“我就要走到了......”男人深深陷入往日的影像,他的頭腦成了一台自動放映機,在回複他的一生。在那裡,他抱着黃金箱向高台走去。他将站在高台上,享受衆人目光的洗禮和金光璀璨。卻一腳踏空,摔得粉身碎骨。
小巧的蜉蝣滄海陣中,一條極細極細的靈線露出一絲光亮——這一段已經錄完了。
風祁祐在部隊曆練了九年,且是上過真戰場執行過任務的軍人。他不敢說自己有多強,但也覺得自己能有這個資格稱得上是一名還算合格的軍人。心性堅定,能夠臨危不亂。
而此刻,卻似乎有些無足輕重了。
獸,很大的獸,有人的二十倍那樣大。長着碩大、鋒利的獠牙。它們臉上或多或少有着疤痕,或趴在地上,或直直立着,或尖叫着,或不斷的張開獠牙。向前方的鋼筋沖去。如果沒有身後那十米粗的鐵鍊和鋼筋栅欄,怕是早就沖了出去。
哪怕在鬼道裡,風祁祐也能想象到這裡的氣味會有多難聞。
說是獸,卻不是常見的獸。風祁祐看向眼前這隻。它瘦得驚人,隐約能看到那一根根的肋骨,但護衛骨骼的外表皮,風祁祐雖然不知道它有多厚,但從質感和光澤中卻能感到,它很可靠,也很堅實。它是一張柔而堅的皮,普通的刀可劃不破它。
它雖瘦,傳來的氣息中卻強健有力。尾巴一掃,震得鐵柱發出一聲驚響,在其中激蕩不斷。它可能是豹子變異的。頭骨有些過分的靠斜後方,兩邊長着且有毒的觸角,不是滴下兩滴毒液。耳朵又長又細,緊貼着頭顱。它看起來有些暴躁,尖利的牙時不時的亮出,鋒利的爪在地面上刻下一道又一道清晰的抓痕。
風祁祐寫了個“生”字,象征剛開的鴻蒙。陰文甲骨,可通天地。光陰正反亂轉。斷斷續續又猛然間突進,最終落在最下面一個橫的右邊,隻留了不過一寸的距離。
風祁祐便忽然有些慶幸,雖夾雜着不忍。面前的這隻兇獸已經活不了幾天了。他在這參天牢籠之中慢慢地走着,生字浮在兩側,陣法無聲的記錄下這裡發生的一切。
鬼道再次充滿月光華,風祁祐沉默不語。
終于,他找到了他想要尋找的那個人。
不,是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