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岖半程,直至喬木遠去、灌叢與荒草綿延至視線盡頭,一條細長涓流從一面高聳厚實的石牆後延伸,窺探符在此戛然而止。
——這是到了。
尹斯年、聞人墨兩個有本命武的家夥,自覺放出氣刃斬斷長有半腰高的雜草,清出可容一人通過的小徑。
沒有本命武的文天祜,則開始翻找其芥子袋。
文天祜多年前便發現自己無法持劍,準确的說是無法使用兵家的任何武器。
詢問文蘭因,文蘭因雙指岔開,分别指向女兒那對尤為靈動的眼眸。
她笑道:“天道是公平的,這也是天賦帶來的代價。”
一切的問題,最終還是落腳在了「重目」上。
——文天祜的「重目」限制了她使用任何普世意義上具有“殺意”的武器。
别說本命武了,文天祜拿把菜刀都使不出勁兒來。
所以在詢問組隊原因時,文天祜那樣堅決地要求自己領隊。無論何時,選擇權還是掌握在自己手中來的好。
既無法與自己的雙眼溝通,亦無法為了武器自戳雙目,文天祜隻好另尋它徑。
她常奔走于農家百谷園與醫家百草苑之間,久而久之芥子袋裡便常備着各式農家農具。
翻找片刻,文天祜從師姐所贈的芥子袋中掏出一把割草用的鐮刀。
在這種雜草叢生的荒野,農家的鐮刀用着格外順手。
長鐮刀握入手中,文天祜這才正式開啟重目,自上而下地掃視着這方人迹罕至的小天地。
醫家「重目」,一重“仰觀象于天”,二重“俯觀法于地”,三重“中觀萬物于人及鳥獸之文輿地誼”。
——“近取諸身,遠取諸物。”
在「重目」的領域内,隻要神魂弱于文天祜,弱點由她探知。
重瞳環顧四周,視線中三人一切正常,并無“弱點”提示。
關閉重目,文天祜表示附近并無偷襲埋伏。“暫且安全。”
說罷她率先邁入小徑。
聞人墨微微颔首,尹斯年緊跟其後。
他們二人對于文天祜的判斷,似乎有種莫名的絕對信任。
三人斬開雜草雜木,走至的小徑盡頭,一堵石牆高聳入雲,正好攔在前路中央。
尹斯年上前摩挲着石牆,凝氣嘗試鑽透這攔路岩石,文天祜則同聞人墨另尋它徑。
也不知是何等品種,這岩石堅硬無比,凝氣于一點猛鑽,卻也隻是勉強破開表皮。
想通過蠻力徹底打破整面石牆,怕是三日都耗于此地。
不過很快文天祜那邊就有所發現,尹斯年果斷放棄蠻力進取。
文天祜的找尋方式也很簡單,就是沿着涓流向深處放氣探息。
結果令人十分滿意:她自延伸處找到一處縫隙,似乎是河流改道侵蝕所生。
分析好收回來的氣息,文天祜估計自己蹲着側身俯首大約可勉強行進,但這可為難住了另外兩位男性。
“你們練過縮骨術嗎?”
文天祜象征性問問,兩位少爺多半沒練過這種具有嚴重後遺症的下流武功。
果不其然二人聽聞均搖頭,但尹斯年表示他芥子袋中常備各式稀奇古怪的符箓,縮骨符應當也有。
文天祜見他掏出三個芥子袋開始尋找,隻能歎一句“不愧是雜家弟子”。
要知道一張符箓價格千文打底、上不封頂,大容量的墨家芥子袋更是有價無市的存在。
“你這是準備了多少符箓?”
文天祜撚起幾張符箓端詳,黃紙上用青黛筆描繪的紋路有些暈染。
“市面上有售的我都有購入。當然,我自己也做了不少。”
尹斯年翻找片刻,掏出幾張縮骨符:“找到了。
“今後你有需要的符箓便來找我,可以免費送你幾張哦。”
尹斯年補充道:“購買折上折也可考慮。”
文天祜笑笑:“這麼大方呀,那你以後若是找我治病,我也給你對折吧。”
尹斯年也笑,卻是不再回答。
已經開始對自己額頭下手貼符的聞人墨瞥了一眼傻呵樂的好友,毫不留情地揭穿他。
“又在傳銷賣符?徐邦治已經警告過你了,無營業執照的三流人士不可自制符箓售賣。”
尹斯年天天被好兄弟揭短,也不惱,隻是舉着黑紙劍扇搖頭晃腦地解釋道。
“哎哎,我的符箓物美價廉,從我這購入可比鬼街購買劃算。”
尹斯年挑出一張紋路最為清晰的縮骨符遞給文天祜。
“小醫聖用這張吧,一張頂聞人墨身上那種三張哦。”
世人有雲:“無功不受祿,無德不受寵”。
從一開始組隊文天祜便覺着奇怪,他們也不過初次見面的交情,甚至在組隊前連點頭之交都稱不上,為何這二人非要拉她入隊?
尤其是尹斯年。
文天祜瞥了一眼總是笑意盈盈的狐狸,許是她的眼神太鋒利,尹斯年有所察覺地望向她,莞爾一笑。
視若無睹地收回視線,文天祜自動無視尹斯年那有些失落的神情。
她可不覺得自己魅力大到能讓尹斯年莫名其妙地如此寬待。
尹斯年對她态度如此熱情,一定另有隐情。
接過他遞來的縮骨符,文天祜道了聲謝,又收到了他燦爛無比的笑容。
——狐狸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