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色變化,黑馬赤青,中央黃帝,與己合并;神符所行,以制萬靈,奸邪兇惡,一切滅形。”說的就是就是這種符箓。光聽這段介紹,好似真是良善治百病的神仙符箓。
但這句話的前面還有一句:“天之所育,地之所成,上受神符,可以長生;仙人輔已,玉女佐形,二十八宿,上升天廷。”
汲取童男童女的先天之精,換取施符者的長生,如此生機置換不可不道一聲“邪術”。
“這上面有微弱的五行逆氣。”尹斯年拿着合攏的黑紙扇敲敲被文天祜運氣包裹,懸浮在三人面前的繩子。
儒家的黑紙劍扇以純桑皮紙為材料,兩面塗以柿漆,在純折扇形态對于氣的把握度極高。尹斯年一手從短繩上劫出殘留的氣,另一手腕肘輕搖,扇中放出幾縷來自窺探符的殘氣。
路上的窺探符指完方向便會消失,但尹斯年總會趕在其氣息消散前劫走一縷。
尹斯年用自己的氣構成一手掌大小的透明小球,排盡内部空氣将巫祝殘留的逆氣灌入其中。
在尹斯年維持小球排氣時,聞人墨則嘗試将窺探符上的殘氣與透明小球中五色敬神繩的殘氣相融。
接風拂輕巧一揮,兩縷殘氣碰上的瞬間,五色敬神繩的殘氣緩緩蠶食外來之氣。即将被蠶食殆盡之時,窺探符的那縷蓦地氣勢大漲,瞬間化為火焰反将入侵者蠶食殆盡。
脫離宿主多時、卻能在真空環境仍在燃燒的火焰……
文天祜雖擅運火,但她見着這個火焰便覺得,這絕非人類能使用出的凡火。
更令她神魂搖曳、心弦戰栗的是,這火像極了第一世燒了她師傅豢養渡鴉的火!那個半大魔族的魂火!
眼疾手快地引來一旁桃水淵中的無根水,“滋”的一聲,火焰被其澆滅。
無根水作為至陰至寒的天上來水,天地沒有它滅不了的火。
這火由殘氣所化本就相對微弱,所以即便桃水淵的無根水已稀釋不少,仍然有驚無險地滅了此火。
在文天祜垂眸不語之時,一旁的聞人墨與尹斯年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震驚。
——失去宿主的殘氣還能在真空中燃燒?
——真是魔族作祟嗎?
可是距離魔族千年封印的解除還餘九年,若是有大動靜,鴻都門、稷下學宮那群天官邦治不會無所作為,七國君主更不會坐視不理。
是不是魔僅憑五行逆氣暫不可判,但按照文天祜對魔族的了解,她覺得是。
實在太像了。
給予生的希望的同時将絕望的種子埋下,待時間滋潤着它生根發芽。
最終,成熟的苦果,會被種下其的那隻魔,重新煨入曾經的希望之中,隻為釀出更為醇厚的絕望。
除了魔族一事外,唯一可以肯定的一點是,窺探符的主人與行禁祝科的巫祝并非同一魔,山間村所進行的禁祝之術與前者确實無關。
但無關并不意味着,窺探符之主與移靜奪命的巫祝并不相識,最大的可能還是,二魔是兩方人,前者的窺探符正是為了追蹤後者。
村民們原本聽了文天祜一番關于魔族的話仍在吵吵擾擾地衆說紛纭,直到他們親眼目睹三個外鄉人使出超出他們理解範疇的“仙術”。
人群瞬間靜默許多,甚至自發地按照三人吩咐的行事。
巫祝不圖财、不求人,是因為他所求的是山間村新生一代的“先天之精”、“後天之精”。
恐怕他給予村民所有的符咒、符箓、手繩都帶有微不可察的“攝精之氣”。
這也是山間村雖有近親結婚現象,但唯獨這一代的新生兒畸形格外嚴重的原因。也是明明孩子們營養充足,囟門遲閉、疳積之症卻如此外顯的根本原因。
先天之精,與生俱來,是來源于父母的生殖之精,也是構成生命的原始物質;後天之精則來源于脾胃化生的水谷之精。先、後天之精相互資助,相互為用。[2]
如果是在母親體内便開始的“奪精”,先天之精不足,身體畸形概率便會大大增加;在出生後開始被“攝精”,後天之精便會供給不上,從而導緻面黃、發黃如穗的疳積之症。
五六年前村内瘧疾嚴重,是巫祝出手救治。在那以後所有的孩子都會服那巫給的符箓泡的符水以增強體質,且每日都會經念符咒。
唯有一點與他們最初的猜想略有差别:“喊魂”确實屬于禁祝科的内容,但并非禁祝科獨屬。
夜幕低垂時喊魂驅邪,其實是山間村為了迎接即将到來的盂蘭盆節所舉行的慶祝儀式。
就像禁祝科“喊魂”隻是表層的附帶,纏在孩子手上與祭祀食物籃子上的五色敬神繩進行的“移精之術”才是關鍵。
“但我孩子當時喝了那巫祝的符水确實病就好了啊!”先前為巫祝發言的村民又一次出現。
王九二雖上前勸阻,卻并未阻攔他的發問。
實際上,這問題也是村民們共同的疑惑。他們确實淳樸、确實無知,但這不代表他們會全然相信外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