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文天祜辰時準時睜眼,外頭的雨早已停歇,一派清風朗日,好似後半夜的雨隻是她的夢境。
文天祜推開房門,她住一樓,邁開步子便走出醫家寝舍。
院子裡的無花果樹長勢正好,懶得去食堂,文天祜就從地上撿了幾個熟透掉落在地上無花果,充當今日的早飯。
整個七月、八月都屬于暑期,鴻都門與稷下學宮兩個全國性的學府自然是放假的。在此期間,不少弟子會選擇返鄉,當然,像文天祜這種留校度日的也并非少數。
醫家寝舍靜悄悄的,文天祜的師兄師姐們暑假期間大多返鄉實習,隻有文天祜去參加研學曆練。
今日師弟師姐仍是未回消息,也不知二人在忙些什麼。倒是師尊一改往日作風,早早給她發了任務。
季祈安發來的任務很簡單,就是叫她前往農家百谷園,探一下作為農家地官邦教、百谷園園長的沈昊,今日的安排。
【私聊·師尊】
「季祈安」随意點,問到他今日去了哪兒就夠了。
「文天祜」好的師尊。
文天祜秒回接下,迅速約好農家的門禁準入,關閉尺素前,她突然回想起昨晚行色匆匆的沈昊。
加上今日季祈安特别交予她與之相關的任務,原先的好奇又隐隐作祟。
此時不問更待何時,文天祜手上發着尺素,腳上步履不辍,禦氣飛行前往稷下學宮農家。
「文天祜」沈園長是不是碰上什麼事兒了?
「文天祜」是不是與葉邦治相關?
醫家厚樸樓這邊,收到文天祜消息的季祈安柳眉一提,她左手端着一杯熱茶,右手指尖摩挲着尺素思考回信。
自己的小徒弟今日竟然不問任務目的,反倒是問了兩個不太相關的邊緣問題。
「季祈安」事兒嘛确實是有的,但是與葉之爻無甚關系。真正牽着沈昊的,是一位剛從百年沉睡中蘇醒的老古董。
「文天祜」誰?
「季祈安」生死家,沈無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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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并通過疏氣通過農家門禁後,文天祜看着尺素上全然陌生的名字,步伐蓦地一頓。
農家的占地很大,但有大半都屬于種植耕地,被劃出的道路不寬,尤其是步行通道,直愣愣地三人都難以并排行走。
因為不趕時間,文天祜這次選擇了步行橫道。
她這一停,身後低頭盤着尺素的妹子猛地撞上文天祜的後背。
“抱歉,沒受傷吧?”
文天祜轉身扶住摸着腦袋的青衫少女,一對重目湊近去瞧少女的面色。
“沒、沒事……”
被半攬着的少女杏眼微瞪,她一身農家弟子标配的青衫,背上空蕩蕩的竹簍因為摔倒被壓在她的身下。
這姑娘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緩緩起身時清秀的面容仍是一副茫然無知的懵懂感。
文天祜看她臉有些紅,好在重目檢查發現她确實無事。
待她站直後,文天祜松了手。
撿起她掉落的空背簍,并幫她重新挂上雙肩,文天祜眯眼笑道:“沒事就好,那麼,回見。”
待文天祜走遠,青衫少女放下捂着腦袋的手,掏出尺素發了條訊息。
【私聊·邦教沈昊】
「塗山齡」沈邦教,醫家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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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家位于六一谷西部稷下學宮,雖同醫家一樣由三部分組成,但作為整個六一谷規模最大的學院,農家的百谷園、社轄、稷苑分别作為農家弟子培育新植、耕地與教學場所。
沈昊作為農家的地官邦教,卡在運氣八重數十年,修為遠比不過那群突破運氣境界,已邁入“人身一小天地”境界的天官邦治們。
但稷下學宮農家在職任教的天官邦治,除了顧長生便隻有他這個元老級的地官邦教,其他的地官邦教不是經驗不足便是修為不夠。
偏生顧長生此人又喜好遊曆諸國,故平日裡的農家事項一般由百谷園園長沈昊全權負責,也是某種意義上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沈園長你好,我是醫家内門弟子文天祜,受醫家天官邦治季祈安委托前來拜訪您。”
文天祜伫立在百谷園門禁處,認證身份後撥通園長熱線。
“能否給予我進園門限?”
“開了,請進。”通話對面的人音色年輕,顯然不是沈園長。
但他并未多問,反而言簡意赅地放了權限。
文天祜放回挂斷的通話尺素,走過綠色荊棘纏繞成的藤蔓門,正式進入農家百谷園。
農家百谷園與醫家百草苑機制類似,二者若無官方認證的通行證明,均無法進入。
文天祜依稀記得上一次來百谷園時門禁還沒有如此嚴格。
這個荊棘門禁,似乎是因為不久前的某次突發事件:不知哪來的盜賊溜進百谷園,偷采了某位倒黴催師兄精心培育五年的畢業作品——五節根。
那可憐的醫家師兄發現自己的心血被人連根拔起連片葉子都不剩,一時想不開非要投無根湖自殺。
最終投湖自是未能成功,因為他弗一進入白洞天坑的範圍,便被名法兩家設下的禁制發現并攔了下來。
文天祜轉了轉尺素。
于她而言,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打探到沈老的今日安排。
她的思緒從發散中回攏時,卻被一聲意料之外的聲音打斷。
“師姐!”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少年清亮的聲音仿若離弦的光箭破空而來。
他們的距離不遠,少年又運氣跑得飛快,于是在文天祜徹底反應過來之前,懷裡已經撞進一隻糯米團子。
白色絨毛的兔子張牙舞爪地從文天祜懷中爬起,順着臂膀攀上她的肩頭。
拟形術化作的白兔并無分量,輕飄飄地端坐在文天祜的左肩。文天祜收起尺素,側首一瞧,眉間微蹙。
“……師弟?”
粉眼睛的白兔子自然沒有回應,隻是用自己的腦袋親昵地蹭了蹭文天祜的臉頰。
好了,這下不用開啟重目,文天祜便确信,這隻毛絨絨的粉眼睛兔子,就是她的小師弟季素問。
摸了摸白兔子的頭作為問候,文天祜的手指撫過兔子柔順細軟的皮毛,将它從肩上取下放于地上。
刹那間,兔子“大變活人”,朗朗乾坤下倏地化為一位少年。
少年毫無血色的面容光潔如玉,銀發用了條棗紅色的發帶高高束起。
大概是因為人在學院,研學曆練前季素問那身張揚的紅袍換成了醫家素白的學院裝。但他眉間那一抹紅,還是為他徒增了一絲昳麗。
銀發粉瞳,雙眸狹長若含春水,渾身一白,唯有棗紅色發帶與眉間紅痣交相輝映,如雪中梅花,盡顯半大少年的昳麗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