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今錯愕的眼神下,她彎唇輕笑:“縣主以為我會傷害你?”
她扔掉麻繩,轉身望着掉漆的佛像,眼神中有片刻的恍惚。
似是算準了宋今不會逃,她背對宋今,幽幽講述自己的過往。
“算算時辰,他們應該也快來了……”徐漣兒擺正佛像下的香爐,“想來縣主也無聊得緊,我便和縣主說說以前的事吧。”
她點燃香燭插進去,無視徐懷撚憤恨的眼神,追憶起往昔。
*
這間破廟,數年前香火鼎盛,附近的百姓都會來這裡燒香拜佛祈求來年平安。
每年皇帝會帶着子嗣去山裡祭祀先祖。
徐漣兒走在人群最後,看着他們父慈子孝的溫馨場面,默默撇開臉。
那時正處于清繳肅離王餘孽之際。
皇帝擔心這趟祭祖受其埋伏,特地調重兵圍聚。
還是在回宮的路上,被喬裝山匪的餘孽圍殺。
馬車受驚,車上的皇子公主尚且年幼,徐漣兒是年紀最長的,自然而然站出來安撫她們。
彼時的她尚對自己的胞妹存有善念。
卻不知人心難測。
身後被人推了一把。
她從受驚的馬車上跌落,身體擦過尖銳的石頭、枯枝,最後撞在樹上才停下來。
驚慌聲漸漸遠去。
徐漣兒再睜眼時,林中寒風瑟瑟,黑影綽綽。
她又驚又怕,一路摩挲着走到這間小廟房。
裡面橫屍三具,貢奉佛像的東西一應被打翻,地上還流淌着屍體的熱血。
年幼的徐漣兒吓得尖叫躲起來,怕自己的聲音引來周圍的敵人,自己捂着自己的嘴無聲嗚咽。
她在心裡祈求父皇快些來救自己。
可她等來的是肅離王的餘孽。
他們認出徐漣兒的身份,對其伸出殘忍的魔爪。
她在奄奄一息之際,等來了皇帝的救兵。
皇帝見到她後,隻吩咐太醫來診治她,便再無其他言語,之後甚至沒有探望過她。
*
“聽起來不可思議吧,”徐漣兒說起自己的經曆,内心出奇的平靜,“我也想過為何父皇對我如此冷血,後來想明白了,他厭惡我,又怎會在意我的死活。”
“我不奢望他的父愛,在宮裡的每一日都是煎熬的。”
徐漣兒扭頭看向徐懷撚,“我從前遭遇種種,徐懷撚皆已承認,人總要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價。”
宋今緘默,這和綁架她有何關系?
徐漣兒好似猜到她在想什麼,輕笑道:“縣主在想我為何綁架你?父皇不在意我,我想給自己讨個公道都做不到。你與曲陵侯關系匪淺,綁架你才會驚動他,才能完成我的計劃。”
“隻是想要個公道,搭進自己值得嗎?”
徐漣兒合了合眼,“左右無人在意,随自己興罷了。”
她故意在路上留下線索,隻待崔懷寄帶着刑部的人追查過來。
掐算着時間,應是到了。
徐漣兒打開破舊的木門,寒風争先恐後鑽進來,掀起她兩頰的發絲。
她莞爾:“侯爺,我知道你們來了。”
音落,樹影下走出來。
淡淡月輝灑在庭前,鋒利的劍光一晃而過。
徐漣兒無視他身後的展麟幾人,“侯爺大名我素有耳聞,不知今夜能否如我所願?”
崔懷寄掃過廟裡的二人,見她身上無傷,懸空的心稍稍落實。
“大公主想做什麼?”
徐漣兒仰頭吹着風,大笑:“不做什麼,想請侯爺幫我請出宮裡的那位。”
她清楚自己的地位,那人不可能為了自己出宮的。
崔懷寄沉默。
展麟有皇命在身,忍不住站出來詢問徐懷撚的情況。
徐漣兒眸中閃過幾絲不明的光,“她是我八妹妹,我豈會傷她?”
宋今默默看了眼披頭散發的人。
大公主瘋起來,誰都敢傷。
【皇室的人真是個個都瘋,我這次也算是被無故波及了。】
【眼下瞧大公主的狀态,希望侯爺不要說些刺激她的話。】
【最好是把驸馬找來,畢竟誤會開始的源頭是他三人導緻的。】
崔懷寄眉梢微動。
這點他和宋今不謀而合。
他已經叫時桉把王安霖帶過來了。
徐漣兒隻認準宮裡那位,任他們再言其他一概不理會。
王安霖已從時桉口中了解事情原委。
還是叫她誤會了。
他無聲一歎,走出人群:“公主,我能和你單獨聊聊嗎?”
徐漣兒看見他出來的那一刻,險些繃不住自己冷酷的情緒。
片刻後,折身走進破廟,默許了他的提議。
“公主能告訴我,今日為何這麼做嗎?”
王安霖仍舊是那副溫溫柔柔的模樣。
從前徐漣兒有多心動,此刻便有多厭惡!
“你想說什麼?”
王安霖試圖靠近她,被她躲開。
他無奈作罷:“公主之前提的納妾,是因為我和八公主的事嗎?公主莫不是忘了再有三日,便到了你的生辰?”
“生辰……”
徐漣兒怔住,似乎……是要到她的生辰了。
往年生辰,她都是一個人坐在宮裡,連碗長壽面都得不到。
王安霖:“我問過許多人,除了三公主,八公主是唯二與你親近之人,你我情誼尚淺,我不清楚公主的喜好,唯恐惹公主生厭,尋思着找八公主問問。我也是後來才發覺,八公主不像傳聞中那般單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