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将穿過月洞門,趙午安看見赤足踩在雪地裡的徐洛。
此時小雪揚揚,落了滿頭。
徐洛看見他,興奮的朝伸開雙臂,緊緊擁住他。
“趙大人,本宮想見你,可真不容易啊!”
趙午安低垂眉眼,掙開他親昵的舉動。
“五殿下。”
“來來來。”徐洛也不惱,兀自牽起他的手腕,“我在檐下煮了茶,趙大人來品鑒一下本宮的茶藝。”
二人跪坐團蒲上。
徐洛親自給他斟茶。
趙午安觑見他發紅的腳掌,“五殿下不冷嗎?”
“嗯?”徐洛微微擡眼,“很冷嗎?本宮倒覺得今日暖和許多。”
趙午安蹙眉。
瘋子。
“來,嘗嘗。”
徐洛遞來一杯熱茶。
趙午安伸手接過,指尖觸電般蜷了一下。
他疑惑地看了眼對方的手,已然燙傷了。
真是奇怪的人。
“五殿下,你想說什麼直言吧。”
徐洛笑得從容:“趙大人如今身居禮部侍郎,這晉升速度,叫人瞠目結舌,本宮欣賞趙大人的才智,願意助趙大人一升高位!”
趙午安沉默。
随後,他婉言拒絕:“多謝五殿下美意,下官現下無意其他,隻想安安穩穩在職謀事。”
徐洛似早就料到他會這麼說。
“趙大人先别急着拒絕我,本宮聽說趙大人來自坡兒村?”
他也不等趙午安開口,自顧自說下去。
“那個地方,偏遠荒涼,趙大人能從那個地方出來,必是付出常人所不能想。但本宮似乎還聽人說,趙大人的父母,曾經也是盛安人?”
趙午安眸色冷下來。
“五殿下想說什麼?”
徐洛笑嘻嘻的,竟是起身走進雪裡,低頭看着自己踩出的腳印。
“唔,趙大人的身世,隐瞞的真好啊,居然連科考的那些人都騙過去,本宮也差點被騙去。本宮記得,趙太師生前光明磊落,受人敬仰,最後卻是也躲不過貪污的心迹。”
趙午安的父母,曾是盛安風極一時的趙太師,上承先帝,下承陛下,哪一個不是趙太師教導出來的。
明君造福天下,卻救不了自己的老師。
趙太師貪污的罪證罄竹難書,所有人都在指摘他,皇帝深知趙太師被人誣陷,想為其翻案都找不到證據。
萬般無奈下,皇帝頒下抄家流放的聖旨。
可誰知,趙太師一家在流放途中遭遇刺殺,皇帝得知的消息,是無人幸免。
沒想到若幹年後,趙太師的兒子會再次出現。
徐洛站在雪中,飛揚的雪落了滿頭,“趙午安,我可以幫你翻案。”
趙午安起身,恭敬拜下,“五殿下說的那些,下官一概不知,若殿下今日隻是想說這些,恕下官再難奉陪——”
“趙午安!”徐洛怒聲呵斥他,“你就是懦夫,趙太師當年被人誣陷無人相助,如今他的兒子連幫他翻案都不願意,真是可笑!”
趙午安斂眸,腰身未直,“道不同,不相為謀。”
“殿下為處異己,殘害一條鮮活的人命,嫁禍摘月樓,這是趙某無論如何也無法苟同的。”
徐洛眯起眼,“你也在乎摘月樓?本宮倒是沒想到這點……”
他竟是這般承認了。
趙午安捏緊拳頭,“殿下,下官告退。”
說罷,他便要離開。
徐洛幽幽望着他的背影,“趙午安,踏出五皇子府,你便是本宮的敵人了,想清楚。”
趙午安不帶半點猶豫,大步流星走開。
空蕩的小院下,細雪揚揚。
徐洛踢了踢腳下的雪,刺骨的冰冷自腳底鑽入,他仿若未覺。
喃喃自語。
“許多沒有這麼暖和了,皇兄啊,你也想不到我不再害怕冬夜了吧?”
少頃,他忽然冷聲:“殺了吧。”
*
冬夜的天,暗的很快。
趙午安來時沒有叫一個随從,便自己撐起傘走回去。
黑寂在他身後一點一點侵入。
兩側的小販都已收攤,街道上不見一個人影。
趙午安忽然意識到,今夜是冬至,難怪會下了一場大雪。
冬至啊,該吃餃子的。
趙午安迷迷糊糊回想起從前,合家歡聚,言笑晏晏的日子。
倏然,一支冷箭猝然朝他射來。
趙午安急忙後撤,手裡的傘被射飛。
咻!
四周冷箭齊射而出,趙午安根本躲不開!
千鈞一發之際,有一道人影閃出,腕間的長劍急速翻轉,擊落射來的冷箭。
那人趁着間隙,抓起趙午安飛身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