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依舊,路面的腳印被重新覆蓋。
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趙午安的胳膊被箭劃傷,鮮血滲出指縫,滴答落下。
“你是誰?”
來人扯下臉上的面巾。
趙午安眼眸微睜:“沈常栖——”
“噓!”
先出去扯掉衣角給他包紮,“不想把他們引過來就别出聲!”
趙午安抿唇,遲疑幾息,“你怎麼會在這裡?”
沈常栖眼皮未擡,“當然是沖你來的啊笨!真不知殿下看中你什麼……”
他口中的殿下,是太子徐觀臨。
不多時,沈常栖處理好傷口,大手撈住他的胳膊,作勢要帶他走。
“你要帶我去哪兒?!”
“去見太子殿下。”
好似猜到他會拒絕,沈常栖幹脆點住他的啞穴,耳不聽為淨。
刺骨的寒風砸在臉頰上,火辣辣的疼。
趙午安被吹得睜不開眼,偏生沈常栖隻顧着趕緊把人帶回去,完全沒察覺他的不适。
東宮裡,徐觀臨已等候多時。
“趙大人,許久不見啊。”
沈常栖解開他的啞穴,乖巧退到徐觀臨身後。
“咳咳!”
趙午安揉了把僵硬的面龐,感覺自己的臉都要被冷風吹僵了。
面前适時多了一杯熱茶。
是徐觀臨遞來的。
趙午安擡眼看他,也不矯情,一口悶下。
“趙大人現下,可有心情與孤聊聊?”
“殿下想聊什麼?”
徐觀臨眉梢間揉着淡淡的暖意,飛雪落進矮桌,趁勢鑽入的冷風也難消他臉上的溫和。
徐觀臨傾身又給他添了一杯熱茶,“孤想想……聊一聊趙大人的官途?亦或被查封的摘月樓?又或者聊一聊……入獄的摘月樓東家?”
哐當!
雪勢驟猛,呼嘯的風雪重重砸開緊閉的門闆,弱小的凳子被毫不留情掀翻。
趙午安眼睫微顫,膝上的雙手慢慢攥緊。
“殿下是想拿這些威脅我?”
“非也。”徐觀臨平靜地注視他,“我說的這些,是在提醒趙大人,你的軟肋太明顯了,徐洛都能威脅到你。孤以為,他應該是威脅不到趙大人才是,但今日一見,是孤低估了你的軟肋。”
沈常栖忽然上前給了他一份文書。
“這是什麼?”
徐觀臨:“趙大人不妨打開瞧瞧。”
趙午安沉默,堪堪打開一點,便亦觑見那上面的内容,立時叫他瞳孔一縮,心髒失衡跳動。
徐觀臨滿意他的反應:“這份文書,想必能幫趙大人平反趙太師的冤屈。”
文書給的内容不全,隻有趙午安答應為他效力,才會交出另外半份。
無論是方才的言語威脅,還是這份文書的威脅,趙午安深感自己沒辦法在坐視不理了。
秦绾已然暴露在這些人眼中。
怪他,他早該勸阻秦绾和他保持距離的。
趙午安合了合眼,“另外半份,我何時能拿到?”
徐觀臨淡笑:“孤榮登大典之時。”
便是趙太師平冤之時。
趙午安吐氣,“……我還有一個條件,不要傷害秦绾和宋小娘子。”
聽到意料之外的名字,徐觀臨意外挑起眉頭。
“孤沒記錯的話,宋今與你不過是知遇之恩,即便她曾舉薦過你,也不值得你如此維護吧?”
趙午安:“殿下隻要确保她二人性命即可。”
“行。”徐觀臨失笑,“孤應你,從今以後,你和常栖便都是孤的幕僚了。”
沈常栖沖他呲牙笑了下。
趙午安輕輕瞥了眼,默然垂眼。
數月前,這人還險些要他性命,如今竟成同為幕僚。
還真是……冤家路窄。
沈常栖按照徐觀臨的吩咐,帶他下去重新處理傷口。
他肯定是不能讓一個傷患撐傘的。
沈常栖一副大發慈悲幫他撐傘的姿态,“趙午安,我們可真有緣分啊!”
“是啊,”趙午安斜眼睨他,“差點死在你手裡的孽緣。”
沈常栖:……
這人好生不會聊天!
沈常栖氣呼呼扭過頭,故意傾斜傘面,叫雪落在他肩上。
凍死他最好!
氣氛沉默沒多久,沈常栖便忍不住了。
“你和宋小娘子關系很好?”
對方不說話,沈常栖“啧”了下,又道:“她身邊那個侍女,挺好玩的,現下怎麼樣了?”
侍女?
趙午安能想到的隻有青霧。
但他憑什麼把人家小娘子的情況告訴一個陌生人?
趙午安默不作聲。
二人并肩走在雪地裡,身後是一長串腳印。
有深有淺。
沈常栖有些不耐煩,又無可奈何,把傘面擡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