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哄哄我。”

晏溫瞧他：“為何？”

傅懷瑾癟了癟嘴，一副委屈的淋雨小狗模樣。他的手指勾着晏溫耳後垂落的長發，順着指節繞了繞，“殿下故意的吧。”

“嗯？”

“故意在我面前收了王義那厮擦了血的帕子，待我問起時，再故意說那帕子又是晏拭雪那厮送的……殿下難道不是故意的？”

晏溫擡眼，頭頂的天色是雪後的透明。他靠在傅懷瑾懷裡，有意要引出這人說出自己想聽的話。

“故意什麼？”

傅懷瑾意味深長的看向晏溫。

晏溫笑着彎了眼，“故意什麼？”

傅懷瑾頓了頓，四下無人，他執起指節纏繞的黑發，擱于唇上依戀的吻了吻，随後道：“吃醋，小殿下這是故意要引我吃醋呢。”

晏溫輕輕笑出了聲。

傅懷瑾呼吸一滞。

這是小太子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如此開心的笑。

似是被涼風吹的，晏溫兩頰連着鼻尖都泛起淡淡的紅，這顔色竟是比胭脂還要沁人。

兩彎黑濃的笑眼，扇着蝴蝶似的翅膀，輕飄飄的，就落在了傅懷瑾快要失頻的心尖。

他把人再次擁入懷間。

晏溫一怔，“不是叫我哄你嗎？”

“在哄了。”傅懷瑾的聲音沉悶悶的，落在晏溫耳畔，帶了些癢意。

二人躲在枯林角落的屋檐下相顧而擁，橫斜枝杈上是逐漸黯然的天空，遠處天際線上還有幾顆銀星閃爍。

晏溫躲在傅懷瑾的懷裡，眼睛比那星星還要亮。

“傅懷瑾。”

“嗯？”

“你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

“我聽旁人說若是去到一個陌生國度，最好要未雨綢缪，給自己找一個靠山。”

晏溫被這無厘頭的話逗得顫了顫肩膀，他胸口暖融融的，“那很不巧，我這個靠山好像不太稱職。”

傅懷瑾應了一聲，“我也發現了。”

“所以？”晏溫在他懷裡擡頭，直愣愣的望着他，說：“你要換掉我這個靠山嗎？”

“不換。”傅懷瑾回道：“打死我也不換。”

然後，晏溫笑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直到充沛的歡愉過後，一股巨大的落寞卻悄然爬上了晏溫跳動的心髒。

他貼在傅懷瑾的胸口，聽着衣料下沉勁有力的心跳，鼻尖陡然一酸，眼尾微垂，竟險些落下淚來。

自己這樣無用的人。無論是在何處，都是最先被舍棄的人。

又如何能期待眼前這個冀國質子的愛？

可他現在卻又的的确确貪戀起眼前人給予自己的溫暖和幸福，這是自己從未體會過的情感。

這些年來，他作為一個旁觀者，淡漠的瞥見了許多如這般美好的瞬間。

他那時還不懂，為什麼被關愛的人，臉上會浮現出那麼歡喜的表情。

晏溫對着銅鏡，僵硬的提了提嘴角。

他不會。

他也學不來。

“在想什麼？”傅懷瑾像是察覺到了晏溫情緒的轉變，問。

“沒什麼。”

接着，晏溫聽到他歎了一口氣。

心猛地被揪起。

晏溫阖上雙眸，嘴唇下意識的輕顫。仿佛在等待死亡的審判。

“小殿下，你太緊張了。”

冰涼的指腹按在唇上。

晏溫長睫不可控的抖了抖，連同眼角的淚珠都抖了下來。

“不是問我為什麼要對你這麼好嗎？”傅懷瑾擡手拭去他眼角的淚花，說：“如果殿下覺得這樣就是好的話，那便說明我做的還不夠。”

晏溫不解看他。

傅懷瑾繼續道：“我應該讓殿下感受到我的心意，而不是因為我這種模棱兩可的行為不斷陷入自我懷疑的困境。”

晏溫眨了眨眼。

“所以我做的還不夠，”傅懷瑾：“至少還不夠達到一個傾慕殿下之人應該達到的标準。”

晏溫愕然睜圓了眼，“傾……慕？”

“嗯，傾慕。”傅懷瑾握住晏溫發涼的手指，把它覆上自己的心口，“小殿下，我可以愛你嗎？”

晏溫此刻的大腦一片空白，他下意識的想要逃離，“我……我幫不了你什麼的……”

傅懷瑾皺眉：“幫？”

晏溫點頭，“我幫不了你。”

傅懷瑾認真盯了他許久，直到天際長滿星辰。他捏了捏晏溫細瘦的指骨，輕聲道：“傻子，那種有企圖的愛壓根就不算是愛。”

“……那愛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聽見我的心跳了嗎？”

“嗯。”

“它隻為你失控，這就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