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不是三公主的婚期?”
聞言,傅懷瑾輕輕一怔。最近繁事太多,為了能光明正大的前往應州,傅懷瑾可是每日都不停歇的去燕王處刷好感。
本來這燕王君就好臉面,再加之近日被傅懷瑾哄的多了,難免有些飄飄然,連帶着望向這位冀國質子的眼神都和善許多。
眼見計劃将通,傅懷瑾就差臨門一腳。可結果,他到是忘了明日正是傅韫生正式嫁給這燕王的婚期。
也難怪言氏坐不住。
但說起來,自己已經好久沒有見到傅韫生了。
“殿下莫不是忘了三公主的婚期?”
“......”他還真忘了。
紀安随意的一句調侃歪打正着。傅懷瑾轉頭望向學宮外,原本見過小殿下的歡喜蓦地消散,他有些煩躁的輕“啧”一聲,說:“這種日子,有何值得記挂的。”
“......”
這次輪到了紀安沉默,他見這人心情不好,也不再往心窩裡紮話,隻悶頭拆信。可結果在看清信中所寫内容後,赫然瞪圓眼珠。
緣由無他。
隻因那件被趙王有意遮掩的“王室醜聞”,此時卻一字不落完完整整的出現在了自己手中的信紙上。
“質子......這是何意?”
落日霞光落在他的肩膀上,恰巧落在外袍間鑲嵌的繡膩金線中,順着傅懷瑾的動作一閃一閃,“很顯然,大人你并沒有說實話。”
紀安被金光晃了眼睛,說:“臣不敢欺瞞殿下。”
傅懷瑾笑了笑,“趙國紀氏,祖上一直都以王室門客自居,但從不依附于任何勢力,直接效忠王君,且唯王君令是從。趙國上下,威望甚高。”
紀安望向他,不語。
“直到紀氏傳至大人這一代,祖訓被徹底推翻。”
傅懷瑾說:“其中原因也隻因紀家公子收了當初的趙國四王子,當然,也可以換一個稱呼,”他頓了頓,盯向紀安眸子道:“現任趙君、源源不斷的好處,緻使紀氏這個原本中立從不參與王室争鬥的家族最終在趙國也有了立場。”
紀安盯着傅懷瑾這雙熟悉的眼睛,不語。
“紀大人,而今你潛入燕國,尋那宋氏女蹤迹,目的為何?你所做的這一切究竟是為了自己,還是那個已經被滅了門的紀家?”
傅懷瑾質問的目光與記憶中女子眼神逐漸重疊,紀安垂眸,心髒酸脹非常。
傅懷瑾道:“旁人都說你與她原是定了親的青梅竹馬。紀大人,謊話說的久了,可别連自己都騙過去。”
“你根本就不明白。”紀安忽然開口。
傅懷瑾瞧他。
這人眼裡的悲傷實在做不得假,紀安聲音沙啞異常,恍若繃緊的弦,隻一碰,铮铮作着顫響:“我愛她......”
我是真的,愛她。
十幾年前,趙,新君即位。紀安奉召入宮。
授禮成,群臣退,此刻空蕩蕩的宮殿内就隻坐了剛剛即位的四王子趙楚翊一人。他的面前擺了一張矮案,案上擺滿了酒菜。
紀安落座于對面:“王君。”
“紀安,”趙楚翊親自為他斟了一杯酒,笑說:“這幾年真是苦了你了,再忍段時間,待目的達成後,我會給你和紀家想要的一切。”
話頭哽在喉嚨裡。紀安看向眼前遞來的酒盞,張了張口,問:“宋辭鏡......她......王君打算如何處置?”
“一個女人罷,用完自是丢了。近日本王的弟弟實在躁動,看來這計劃不得不提前了。”說着,趙楚翊默了默,他盯着紀安,沉聲道:“本王隻是讓你接近宋辭鏡,讨她歡心,讓其能夠死心塌地為之所用,誰成想,你做戲這麼認真,竟要娶了她。”
紀安指尖掐進掌心,細弱的疼痛将将掩蓋他快要崩塌的心緒。
他閉了閉眼,待一陣沖動緩和,道:“王君的吩咐,紀安定要确保萬無一失。”
趙楚翊被他這番話捧得心悅,高聲笑了幾聲,“好啊哈哈哈,不愧是本王選中的人。在你來前,本王還唯恐你對那女子動了真心,如此,沒有便好。”
微微血腥飄來,紀安的掌心到底被指尖掐破。
那日他是如何出宮的,自己已經不記得了。唯一記得的便是當日出宮的路顯得格外漫長。
他的視線穿過在熾浪中被烤的眩暈的宮門,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宋辭鏡,瞳眸劇恸。紀安再顧不得什麼仁義禮節,将她擁入懷抱。
“我們會在一起的,”紀安喃喃:“我們一定會在一起的......”
直到滾燙的火舌舔起白晝間的熱浪,紀安拉着宋辭鏡策馬逃亡。身後是窮追不舍的士兵,滔天的火把點燃滿山的翠林,他們在亂世的戰火中緊緊相貼。
心跳共頻。
可大火總會熄滅,他們在趙國邊境中徹底被逃難的流民沖散。像是命運捉弄,紀安無助的站在黃日之下,望着眼前因趙楚翊一己之私而流離失所的百姓,紀安終于忍不住失聲痛哭。
他知道,自己沒有理由去怪罪任何人,因為造成這一切的,罪責也有他紀安一份。
而命運給他的代價是痛失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