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趙楚翊眉梢輕挑,狀作猶疑問道:“什麼合作?”
領頭環顧四周,“大人确定要在此處談議?”
趙楚翊想了想,全然當作飯後消食罷了,随之微微點頭,銳利目光收回,朝領頭笑道:“那還請公公帶路。”
近幾日,晏知意煩的厲害。先不說母親日日為言寄歡來過乞求,三番五次暗示想用父王撥與自己的侍衛尋人;再者,光是細想如何說服趙臣之策就足以讓晏知意不堪煩憂。
春寒料峭,即使冰雪消融也擋不住四灌的冷意。前日炭火才剛撤下去,聽宮人說是因為最近王君下令要各宮縮衣節食,空出的銀錢則盡數捐給應州,以供百廢待興之舉。
又是應州。晏知意咬牙,眸中有暗芒滑過,每每想到那晏溫得了這麼大的功勞回城,眼下不論是坊間還是官臣言論,大半聊的都和這人有關。
這個以前被封立太子時遭到百官聯合上書彈劾阻止的廢物,現下名聲境遇竟隐隐有變好的趨勢。
想到這兒,晏知意真真是忍不了,連那膝頭的錦緞綢布都被他攥得發皺。但恰在此時,殿外扣門聲乍響,繼而朦胧聲音透過門縫寒意撲來:“殿下,使臣大人求見。”
聞之,晏知意手下一松,起身整襟開門。
原本以為趙國使臣是個年過古稀的老者,滿眼透着精明算計。可現在,晏知意擡眸望向站在門外長身玉立的少年人,年歲不過二十又幾。眉頭輕蹙。
晏知意問:“趙國......使臣?”
趙楚翊颔首:“二殿下。”
少年人的面上神色沉靜,好似帶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壓迫。晏知意有一瞬間的愣神,随後目光瞧向來人腰間溫玉。
确為趙氏玉。
“呵,這難道就是燕國所謂的待客之道。”
趙楚翊見人直盯着自己腰間玉飾,面露不悅,轉身欲走。晏知意猛然回神,自知失禮,又礙有求于人,常年不可一世的姿态在此刻難得放低,邊安撫邊向身旁小厮吩咐說:“是本殿考慮不周,使者莫要氣惱。一路走來想必霜重寒涼,來人,快擡些銀炭來,去一去殿中的冷氣。”
小厮領命就要退下。
“等等。”趙楚翊突然開口阻止。
晏知意一頓,疑惑看他。
趙楚翊看向眼前這位二殿下因刻意讨好而堆起的笑容,心中惡心上湧,面色愈沉。他偏開視線,嗤笑道:“前日逢經大殿,方聞燕王下令要求各宮縮減冬炭,以備應州災禍所需,可而今二殿下用此來招待臣,臣......實在惶恐。”
晏知意嘴角揚起的笑一停。
“說來應州,”趙楚翊說:“不知二殿下是否能将臣引薦與太子殿下,臣傾慕太子已久,此番入燕若有機會得見殿下一面,臣不勝感激。”
聞言,晏知意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
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指骨用力到泛白。他努力調适語氣,狀作若無其事,開口說:“使者才到燕都,消息不免閉塞滞後,談及那應州災禍解決的計策,實則并不是太子所出。”
“哦?”
“那策論原是出自本殿手下一個門客三年前的拙筆,隻是偶然得太子讀過罷了。”
殿内的溫度确是比外頭還要陰寒許多。趙楚翊才跨過門檻就被撲面的濕冷浸了通透,他擰眉掃向一旁木案上歪斜倒落的酒盞,濃郁酸澀的酒氣泡着紙張,濕哒哒摞了一沓。
見此情形,趙楚翊眉眼間厭惡更深:“燕王寵愛殿下甚極,如今殿下卻背地暗會趙臣,這事若要旁人聽了去,也得落個荒唐話柄。”
晏知意笑了笑,“此間世道,成王敗寇,弱肉強食,使者難道不知這其中道理?如今兩國想要沿疆擴土,難免會有一戰。”
“那照殿下所言,如若趙國幫了您,您會用燕國交換嗎?”趙楚翊問。
聞言,晏知意的神情有一瞬間的扭曲。他閉了閉眼,努力壓下心頭升起的怒氣,咬牙強笑道:“使者說笑了。”
“那殿下當如何?”
晏知意默了默,不答反問:“那大人此次入燕所圖為何?”
趙楚翊深深看了他幾眼。
“本殿能幫大人尋一個堂堂正正攻城的理由。”
“......殿下是燕人。”
“這并不沖突。”
是夜,月明星稀。
趙楚翊在質子宮中坐了許久,才等到風塵仆仆得了消息趕回的傅懷瑾。視線移到來人,上下掠了幾眼,趙楚翊将杯中快要涼透了的酒一湧而盡。
“若要讓晏忱那厮知道你搶了他兒子,那老東西會不會發瘋?”趙楚翊調侃道。
傅懷瑾擡眸瞪他一眼,未接話,隻問:“你要反悔?”
“那倒不是,隻是今日燕國那位二殿下找人把本王叫了去。”趙楚翊說:“他邀請本王在一月後的燕趙盟宴上看出好戲,近幾日多防備些,他怕是要對你那心上人動手了。”
“嗯。”
“你不着急?”趙楚翊見傅懷瑾神色自若,冷不丁開口問道:“說起來你隻向本王交了籌碼,但......你費盡苦心經營這一切的目的是什麼?莫不是隻為給那燕太子鋪路吧。”
傅懷瑾睨他一眼。
趙楚翊繼續說:“本王提前說好,到時若真要打起來,這燕國本王可不會手軟。”
“不用手軟。”
“......什麼?”趙楚翊以為自己聽錯了。
傅懷瑾沉聲道:“哪怕趙君滅了燕國,我也不會阻止。”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知道。”
“滅了燕國,就不怕你那心上人傷心。”
聽到這兒,傅懷瑾垂眸,長睫微顫。就在趙楚翊以為他後悔時,傅懷瑾忽的出聲:“你之前說的傾慕太子,此話當真?”
“本王什麼時候說過......”趙楚翊默了幾瞬,猝然揚聲向傅懷瑾,捂着心口作受傷狀,道:“你個瘋子——派人跟蹤本王???”
傅懷瑾沒理會他這一副心梗模樣,隻緩聲道:“明日有件事需要您的幫忙。”
趙楚翊再不想聽,氣惱别過頭。
“和太子殿下有關。”傅懷瑾說。
一聽和這瘋子的心上人有關,趙楚翊面中不顯,實則支着耳朵聽的真切。
“我想讓您誇誇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