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沒睡好?”剛一見面,裴霁舟便瞧見了江瑟瑟憔悴的面容。
“沒有。”江瑟瑟心虛地揉了揉眼睛。
裴霁舟隻當她還在為屍骨的事情傷神,又寬她的心道:“這事兒再急也沒用,隻能循序漸進。”末了,他見褪去了鬥篷的江瑟瑟身子更顯單薄,又道,“這幾日京中愈漸寒冷,姑娘還需多注意身體,外出時多添件衣裳。”
江瑟瑟輕扯了下嘴角道了聲“多謝王爺關心”。
裴霁舟見她性情寡淡,情緒不佳便也未再多言。
沒一會兒,仇不言将備好的馬車牽了過來,上前禀道:“王爺,一切已準備妥當,可以出發了。”
裴霁舟點點頭,率先朝前走了幾步,忽聽身後傳來仇不言的聲音:“江姑娘看起來臉色不太好,是哪裡不舒服嗎?”
裴霁舟頓下腳步回頭,隻以為江瑟瑟肯定也要冷言冷語地回仇不言的話,卻沒想到,她很認真地捧着自己的臉反問仇不言:“夜裡有些冷,睡不着。看起來很明顯嗎?”
仇不言很是認真地點着頭。
江瑟瑟無奈地歎了口氣。
裴霁舟走到馬車旁停下,側身等着江瑟瑟近前後,道:“江姑娘先請。”
江瑟瑟怔了片刻,道:“王爺忘了?我今日扮演的是您的丫鬟,哪有丫鬟跟主子同乘馬車的。”
裴霁舟正色道:“恪王府沒那麼刻薄。這天寒地凍的,要是害姑娘受了涼,那就無人協助本王查案了。”
江瑟瑟擡頭看了眼灰雲壓下來的天空,想想也是,便沒再拒絕。
兩人相對而坐,一時無言,車廂裡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尴尬,江瑟瑟幾欲張唇,擡眸卻見裴霁舟面色微沉,阖目而坐,江瑟瑟又放棄了。
車輪轱辘地壓着地面而發出沉悶地聲響,馬車前室,時不時地傳來仇不言發出的“駕”和“籲”聲,打破着他們之間的甯靜。
冷風撩起車窗簾子吹在江瑟瑟後脖頸上,凍得她陣陣發抖。
突然,裴霁舟将籠在袖中的手伸了出來,手裡還拿着一個黑乎乎的東西,不由分說地就丢在江瑟瑟懷裡。
霎時間,一股暖意順着指尖湧遍全身,江瑟瑟低頭一看,竟是隻手爐。
未等江瑟瑟開口,裴霁舟便道:“還是那句話,江姑娘眼下對本王偵破此案極為重要,千萬出不得差錯。”
其實江瑟瑟也并未多想,但裴霁舟此話一出,頗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江瑟瑟嗯了一聲後,又道了聲多謝。
也就一盞茶的功夫,便到了第一處目的地,乃京中首富賈大年的宅門外。
賈宅大門敞開,門口連一個值守的家丁也沒有。仇不言上前叩了叩門,等了許久,管家賈三才匆忙跑了過來。
京中權貴之家,互相認識一點兒也不稀奇,況且賈三跟了賈大年多年,見過的達官貴人自是不在少數,沒見過的王公貴胄他也将對方的肖像謹記于心,就是為了應付眼前的這種突發狀況。
“恪郡王,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賈三朝裴霁舟拜了一拜,“快請裡面坐。”
“賈朝奉在家嗎?”裴霁舟邊問邊朝裡面走。
“喲,真不巧,我家老爺去鋪子上了,剛走沒多久。”賈三半退走着,說話間擡頭看了眼天,“不過老爺他應該很快就會回來,王爺您稍微坐會兒,我讓人去鋪子上催催。”
賈三将裴霁舟引進了院子,正欲喚人來時被裴霁舟擡手止住,“不必了。我來這裡也沒什麼要緊事。”
賈三折身回來,又喚人奉了茶。雖然他對裴霁舟的脾性有所耳聞,知他非是那種仗勢上門挑事之人,可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裴霁舟絕不會無緣無故上門。尤其是聖上已将京中命案交由他調查,聯想到這一點,賈三心裡不由得一慌,顫巍巍的手不停地抹着額上的細汗。
裴霁舟看出了賈三的驚懼,頓了頓,才接着剛才的話道:“早前就聽說賈朝奉府上的亭台水榭修建得美輪美奂,一直想來觀摩一番都未得空,這不年後打算将聖上賜的宅院重新修繕,可工部那些個大匠繪的圖紙,本王都不甚滿意,經人一提醒又想起賈朝奉的宅子來,正好今日有空,順道過來取取經,多有叨擾,還請勿怪!”
“不敢不敢。”賈三微微擡頭看了裴霁舟一眼又慌忙垂了下去,他懷疑裴霁舟這話的真實性,可人家畢竟是王公貴胄,不敢得罪,更不能藏着掖着不讓人看,“王爺想看,小的等随時恭候。或是等老爺回來了,我向他禀報一聲,将院落的圖紙親送至王爺府上,以供王爺鑒用。”
“那倒也不必。”裴霁舟氣定神閑地吮了口茶,“本來隻是來看看亭台布局和雕花工藝,不會全部生搬照用。”
“是是是。”賈三連聲道,“那王爺,等您休息好了,小的陪您四處逛逛?”
“不用。”裴霁舟道,“你去忙你的,我四周随處看看。”
見賈三面露異色,裴霁舟又用試探的語氣反問道:“也不知方便不方便?”
“方便,方便!”賈三連忙換上一副笑臉,附和道,“那王爺,小的先退下了,您請自便,有什麼需要的您盡管吩咐小的便是。”
裴霁舟點點頭,再一揮手,賈三便識趣地退下了。
裴霁舟也沒不急,他故作清閑地喝完了茶,才緩慢起身,狀似漫無目的地在院子裡逛着。
江瑟瑟亦步亦趨地跟在裴霁舟身後,看着華麗的院子不禁有些黯然神傷,“院子确實好看,可這些工藝也非是當下新興起來的。”
“哦?”裴霁舟驚訝地回過頭,“江姑娘對建築也有涉獵?”
江瑟瑟苦笑着搖頭,道:“那倒也不是。隻不過早些年随師父遊曆山水時,曾在别處見過這些樣式。”
江瑟瑟說得雲淡風輕,裴霁舟也沒怎麼放在心上。
這時,江瑟瑟鼻子用力吸了吸,像是聞到了什麼味道,裴霁舟還沒開口詢問,就見江瑟瑟指着右手邊道:“我聞到了一股燙雞毛的味道,膳房在那邊。”說着也不管裴霁舟,自顧朝前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