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衡不把她放在眼裡,隻是予缇總想摻和進他們對權力的争奪中,讓雍衡感到被蒼蠅圍繞的惱怒。
“我是為了查清刺客。”他擺擺手,敷衍道:“罷了罷了,你不懂這些。就說眼下的佩玉,你難道沒見過玉府收藏的嗎?你送出的這種我七八年前就見過了,它早已不是當下時興之物。”
聽到這話,不僅是予缇,連着王姬面色也有些僵硬,前者因為被落了面子,後者則是因為自己剛才感動的反應。
好在雍衡無意中給她尋了借口,那自小不缺寶物的公子衡對待妹妹毫不客氣,繼續奚落道:“王姬為了不讓你顯得無知所以不挑明,我可不慣着你。”
予缇被他說得面紅耳赤,在察覺宴上欲蓋彌彰的目光後憤然離席。
王姬急忙派人去追。
雍衡毫不在意地坐到一旁:“她從小就這副脾氣,不必管她。”
王姬那張芙蓉面上滿是無奈。
正說着,守在門外迎接賓客的仆從急急趕來,對着王姬耳語一番。
是君夫人身邊的内小臣來了。
賓客議論紛紛,他們大多數是未成家立業的年輕男女,對朝堂之事雖有了解但不像家主們一般懂得掩飾。這位君夫人未來的兒媳遲遲不與世子雍識成親,反而與另外兩位公子關系密切,沒想到君夫人仍送禮給她的生辰宴捧場。
傳達君夫人命令和賞賜的使者是個慈眉善目的婦人,她恍若沒有聽到半分殿内的竊竊私語,吩咐人将禮物擡入殿内。
“參見諸位貴人。”她對着席間的王姬與公子小姐們行禮,動作嚴謹得挑不出一絲毛病。
内小臣笑容恭敬卻不谄媚,她眼睛周圍的細紋讓她看起來充滿年長者的智慧,這位内臣仆身後是兩排年輕的女孩,她們擡着君夫人的禮物。
是一個個散着香氣的酒壇。
“這是桂酒,君夫人道以此美酒慶賀王姬生辰。”
王姬早已起身迎她,她謝了君夫人的賜予後道:“姑姑請入座。”
内小臣婉拒了王姬的好意,她離開時看了眼席上的各位公子,心中歎息。
蒲草左右搖擺,既認不清局勢亦不夠果斷,難怪礙了别人的道路。
雍殊看了眼身旁的世子,自從内小臣到來後,他身旁的這位兄長顯得格外緊張,撞倒了酒樽都未察覺。
鐘镈被敲響,樂曲開始了。
在樂聲中,王姬的侍衛長進入到殿内,他獨自一人,雍殊佯裝無意地收回視線。
後院中亦能聽到悅耳的奏樂聲,阿瑤與祁碩分開後沿着小路走回,許多人都在宴席上,顯得後院空空落落。
沿途送餐的婢女看見她紛紛避開,更有不喜她的人出言道:“這個方向去不了宴上。”
“你提醒她作甚。”同伴低聲斥罵,“公子衡可不是她能引誘的。”
這樣的話她最近聽到不少,阿瑤視線往下,看到她們提着的食盒,在她想要直接打翻讓所有人遭殃時,有仆人從小道另一端匆匆跑來。
她邊跑邊通知:“阿瑤,王姬讓你到前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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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剛剛結束時,雍衡站了起來,他擡手制止樂師的繼續。
在所有人的不解中,雍衡甩了甩袖子,以笃定的語氣表明了他今日的目的:“近來城内多有荒唐之言,道我搶奪王姬的婢女,此乃誣陷!背後推波助瀾之人,本公子已查明和平末刺殺一事有關聯,至于王姬的婢女,她與刺客有所牽涉,我帶走她目的在于查案。”
那天他射箭歸來,渾身熱血未平息時想起了那名婢女,沖動之下來到王姬住處。
他原本以為,王姬曾送過美貌婢女給雍殊,他想要她的一個婢女不是難事。沒想到那名婢女和王姬的侍衛長有勾結,讓他在王姬府前丢盡臉面,更是差點讓父君知道這件事。父君想讓他娶王姬,必然不樂意看到他在婚前和王姬有嫌隙。
“請王姬傳那位婢女上來罷,免得她畏罪潛逃。”雍衡對着王姬說道。
“刺殺的主謀到底是誰?”有人按耐不住問雍衡。
“今日宴席上,我會公布一切。”雍衡神色得意,原本有所懷疑的人見狀信了幾分。
在婢女到來前,雍殊側身面向雍識,問道:“兄長對他所說的真相有何看法?”
雍殊發現雍識更躁動不安了,他不住地望着門外天色,目光在王姬和酒樽之間來回移動。
雍衡這一出打亂了他的計劃,也不知待會能否順利進行。
雍識沒有心情和雍殊交談,他敷衍地回道:“不知不知。”
阿瑤踏入宴會上時,所有目光都向她投來。
剛開始是漠不關心與好奇混雜,但很快變成驚豔,再然後是驚訝。
她已經習慣了這些驚訝,果不其然,有人提到:“這婢女長得和王姬……。”
他的聲音在安靜的殿内響起,衆人臉上神情各異。
祁碩擋在阿瑤前面,攔住了許多打量的視線。
王姬臉上沒有被冒犯之意,她溫聲與雍衡說道:“當日的婢女已到來。”
阿瑤一路上走得急,通知她的人什麼都說不清楚,她疑惑地看向祁碩,見他面色是罕見的冰冷。
雍衡早已迫不及待,他走到大殿中間,舉起從一卷竹簡道:“所有證據都記錄在這上面。刺殺當日,我與雍殊在林中狩獵,刺客趁我們周圍人手稀疏時行動,我與雍殊皆是受害者,所以在調查最初,我沒有懷疑過我這位二哥!沒想到之後各種線索都指向他,讓我不得不信。”
雍識聞言顧不上自己的計劃,他被雍衡的言語吓到,“三弟,這些你調查清楚了?”
“當然!”雍衡走向雍殊,手中的竹簡指向雍殊,他厲聲道:“雍殊,你為了戕害兄弟,竟然不惜以身涉險,甚至不顧雍國的安危勾結夷人,我看你怎麼和父君交代。”
“這怎麼可能?這種陷害太駭人聽聞了,公子殊不可能做出這種事。”席間有人反駁。
他聲音落下,另外一人弱弱道:“可公子衡調查結果如此,若是假的,豈不是公子衡陷害兄長?”
這同樣不符合道義,他們不敢妄加判斷。
雍殊在他的指控中端起酒樽,沒有半點雍衡期望的慌張。
雍殊掀起眼簾,平淡的目光落在站在門邊的婢女:“那她呢?她在你這份調查結果中起到什麼作用?”
所有人的注意力又被那婢女吸引,門外照入的光讓她整個人顯得朦胧不似凡人,這時他們才發現原來她的儀态亦如容貌一般出衆。
阿瑤眉毛緊蹙,她望向雍殊時,他恰好垂下眼。隔得遠,她沒有看到雍殊桌上撒出的酒液。
幾乎在話語出口的下一瞬,雍殊便意識到這不是他應該問的。
他本該問父君是否已知曉。不過父君大概會包庇雍衡,讓事情囫囵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