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轉身的一瞬,冷冷瞥了茉雲一眼。那一眼仿佛在慶幸自己找到了對的人,而又有幾分歎息青岚所托非人。
人皆衆星捧月般與之共飲,歡笑聲、交談聲和碰杯聲交織在一起。而鴛鴦和青岚,從眼眸到靈魂,都仿佛與這些繁華熱鬧皆無關。
待茉雲放下酒杯坐下,望向鴛鴦的背影,自己空歡喜了一場,她就僅僅隻是一個美嬌娘,沒有半分高深身法。她側目望向青岚那盯着鴛鴦的眼神,心中頓覺無語。
“青岚,你可知我隻會看誰之時,用你這眼神嗎?”
“誰?”
“王屠夫的兒子王胖子。”
青岚瞬間臉上挂滿了無語,他們幼時亦見過富家公子小姐,茉雲獨獨最羨慕那王屠夫兒子王胖子,王屠夫雖一臉橫肉兇狠樣,卻日日都将最好的肉留給兒子,一家人小日子其樂融融。
王胖子是他們摯友,人仗義,總乘着他家裡無人之時,偷了自家的飯菜給他們吃,為了多剩點,王胖子每每忍着口水,自己吃飯時都不吃。
他們離開之時,王屠夫才忍無可忍沖茉雲吼道,她若再不滾,王胖子會瘦成皮包骨了,邊罵邊把塞滿了幹糧的包袱塞他們手中。他們走了,王胖子就傻傻的爬到鎮上最高處一直給他們揮手,直到他們看不見他了。青岚回憶着不禁心裡又覺得樂了。
“羨慕嫉妒别人,就是對這個人最大的認可。鴛鴦沒這資格!”茉雲眼神中透出的狠戾,手指用力一掐将手中花生捏緻粉碎。
随即他又愣了一下,這花生挺好吃别浪費,然後埋頭仔細的撥開殼,趕忙将花生仁碎碎盡數倒入口中。
青岚瞧見他那沒出息的樣,随即又歎了一口氣。
“唉聲歎息什麼,人不過有個賊會騙人的男人嗎?你也有咱啊。”
青岚言辭中都是數落的口氣:“方茉雲,那你就真給我長臉了,春思蕩,翻紅浪,你也說得出口?”
“那你放心,這一局我鐵定幫你扳回來。”
“少來,您這将我臉亦丢到家了。”
“此言差矣,我人輕位卑,屬實沒法漲咱自己志氣,但若論滅他人威風,這可是我花畢生心血投身的事業,舍我其誰。你且等着瞧?”茉雲繼續自顧自的像酒碗斟酒笑道“再者這丢臉得又不是我?”
“這盧正嘯又是誰?”青岚傾身又微微湊向茉雲耳邊問道
“不認識啊,聽說是一将軍!幹這些破事,有失官體,報自己名諱多不合适。”茉雲擡眉而笑,斟滿酒碗便放下那青釉酒壺。
“那你為何非冒充人家?”
“我那日查了,此人在關外的殺手懸賞榜上遙遙領先,我這若萬一還能乘機逮一兩個殺手,白花花的賞銀就到手了。”茉雲想着心裡挺美,絲毫未在意旁桌投來的灼灼目光。
話音未落的俄而之間,大堂燭光變得暗淡,曲樂升起,瞬間雅雀無聲,聚精會神于鴛鴦之舞,當真是一曲驚鴻,一舞傾城,她的舞姿柔如随風之柳,眼神媚如怯雨羞雲,正應了那句詩,飄然轉旋回雪輕,嫣然縱送遊龍驚。
而此時青岚不禁側目望向那玄衣公子,他依舊身姿筆挺,卻眼底一片冷色,自始至終也未瞅過一眼台上之舞,仿若置身事外與此情此景格格不入。
茉雲也瞥了一眼,喝着酒心想道,這般好看這家夥看都不看一眼,他來幹嘛的?莫不是真的不是來買歡,而是來賣的吧?
衆人酒勁正酣,沉醉迷夢之時,驟然一陣陰風拂面而來,樓裡的燭光瞬間熄滅了,膽小之人刹那間吓得不禁蜷縮。場内變得一番嘈雜,伸手不見五指。
“來了,來了。”茉雲放下白玉酒碗笑意隐隐撐頭望去,自己期待多時的好戲終于要上演了,而此刻那玄衣公子也終于擡眸。
漸漸月光浸染,衆人似乎可見鴛鴦在月光映照之下,舞姿若隐若現,玉袖生風,流光飛舞,仿若月下仙子近在咫尺,又如此遙不可及。衆人不禁神往,屏息靜然的觀賞着。
而更為引人入勝之境頓現,一白衣飄飄的男子恍若踏着雲霧而來,雙手負後立于堂上,衆人似乎看不清他的臉龐,隻覺光華流轉,此人飄然與月相皎潔,定不是凡塵中人。
“清靈上仙現身了……”
隻見清靈上仙擡手拂袖,就那麼瞬息之間,新月變圓月,玉盤璀璨,仿佛隻為能将這鴛鴦之舞看得更真切,頓時衆人無不跪地叩拜。
茉雲頓時眼神如刀,太陽穴都快凸凸跳起,自己還一路在憧憬什麼高深的技法和迷藥,結果就這出變戲法?自己心中仿佛有上千隻烏鴉在嚎叫着咒罵。
可他瞬間也還發現另一狀況,旁桌下的蒙汗藥,至今無絲毫反應,這當真是鬼市,人人招搖撞騙。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死馬當活馬醫,先試着威懾一下。
玄衣男子皺眉亦撐頭冷然凝視,眼角露出了蔑意,可是流光瞬間忽感受到一人突然逼近,措不及防的四目相對。
“你是來幹嘛的?”茉雲殷紅薄唇微勾,擡手指向玄衣男子低吼道
玄衣男子瞅向他,茉雲剛剛的狂放親和,瞬間蕩然無存,眼眸頓時變得深邃狠戾,眼底閃爍出銳利和瘋狂。
“本官是來抓鬼的,不想死,離遠點,别搗亂!”茉雲絲毫沒有退讓的繼續脅迫道。
玄衣男子那雙冷冽的眼睛并沒有閃躲,身邊之人都霎時手握劍柄愈起身,而他泰然自若将手輕按一下,他屬下握緊劍柄的手才松開了。
可他們眼中依舊詫異瞪向此人,他膽敢如此造次。茉雲卻絲毫不覺唐突的轉身,狠狠瞪向舞台之上,仔細的觀察着周邊的蛛絲馬迹。
衆人都在虔誠叩拜,而茉雲端詳着虛空之中,玄衣男子蹙眉端起酒杯望向茉雲背影,這小子稍顯單薄的背影,透着孤絕與桀骜,仿佛這世間他腳下的萬物都無法讓他動容。
正嘯借着微光瞥了一眼筷筒裡面人老鷹,撐着頭仔細想來,怕是這一生來,都沒人敢這般,将指尖幾近觸及自己鼻尖的脅迫過自己。
這小子居然敢威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