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闆可真是個行家,茉雲說明來意,抽了無字的部分讓他幫看看,他用食指和大拇指輕輕觸摸紙張,透着陽光瞧瞧,最後拿起幹淨的毛筆沾了清水滴入紙上。
“方大人,這是京城,而且是京城有家底之人用的竹紙。”
“為何是京城?我們這亦有的竹紙。”
“可這是兩浙的竹紙,紙滑瞬,宜發墨,是為上品。”
“你店裡也有賣上品竹紙。”茉雲指着竹紙貨架上的标簽說道
“這種沒有,整個中州都沒有,特别是那浙江富陽紙,京城都供不應求,哪會輪到我們中州來,但是我店裡亦有好紙,産自四川,亦是……”
“好,有勞。”茉雲扯過信件,轉身出了店鋪。
“我送您兩……”古老闆追出來喊道,茉雲已經不見了蹤影。
驕陽如此灼熱,茉雲卻陷入深思中,在豔陽下緩步走着,此鑄心堂發展迅速,據其交代所涉城市全在南境,為何會與京城通信。
若是有鑄心堂中人遊玩京城之際,與其聯系也是有可能的。但是若這般草率的解釋了,那府中大人看待此事的态度絕不簡單,宋大人他們還能畏懼什麼?
茉雲神色有些恍惚回到了府衙,坐在班房乘涼,拿着老馬的蒲扇扇着,頓時耳邊響起那妖人說的話,不要管,你管不起,都是蝼蟻罷了。
“頭今天怎麼了?”小馬小聲湊到老馬耳邊問道
老馬略微奇怪的看向茉雲,她鮮少能這麼能安靜呆一下午。直至黃昏之時,茉雲才起身打算去青岚處用晚餐。
在府衙門口碰見了準備踱步回家的宋大人和沈軍師,茉雲随即上前行禮。
“無需多禮。此時不在府衙之中,你就叫我宋伯吧。”宋大人摸着胡須長歎一口氣道,今日刑部來人羁押犯人,似乎透着不太好的消息,上面對于正嘯上奏之事存疑,故而他心中滿是焦慮。此事萬不能牽扯關家,更不能害了正嘯啊。
“您怎不做馬車?”
“正好我端坐一日,想活動活動筋骨,你就陪老夫走走吧。”
“是,宋伯,您有話直說吧。”
“方參軍,想必你也聽說,盧大人和關大公子自幼就相交甚厚。”沈軍師苦口婆心的說“莫非盧大人去關大公子處要不出這個人犯。”
茉雲沒有答話,他當然知道他們兩交情匪淺。還不就是因為他們交情匪淺嗎?
“方茉雲,案宗你都看了,案件你也是親自參與了,關府絕無可能牽扯鑄心堂,那妖人窮途末路之時,去往關府跑,我不信你,不覺有端疑。你莽撞之舉,可牽動朝局,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茉雲看向宋大人,他言語中明顯帶着忿然,相較于平日裡這應是算他怒極之時。宋大人說,牽扯朝局?看樣子自己沒猜錯。
“算了,往事已矣,已無轉圜,但是你聽我一言,這世上不會有比盧大人更剛正之人。你知其為何被貶中州?”
茉雲心想我其實沒多大興趣,可您這也忍不住不誇贊他一番啊。
“南境當年外敵入侵,是他爺爺收複的,這些年的南境是他爹和他守的,現在那些曾經屠戮南境,殘殺南境無辜民衆的畜生,假意求和,你是南境人,你信嗎?你或者你父老鄉親的長輩親人沒有慘死在他們手上的嗎?”
茉雲這才若有所思看向難得如此激動的宋大人,南境大戰自己雖小,但是肯定也聽爹娘提起過,那便是生靈塗炭,峑戎如此惡敵,怎可能求和。
“他就是為了南境萬民,在朝堂上和那群主和的大人們激辯,怒斥他們,觸犯聖顔才被貶中州的!”宋大人看向茉雲苦口婆心的說道“你以為他不知你此番算計,他還為你擔此事,可你知道朝堂之上又有多少人算計他嗎?”
茉雲臉色顯然愣松半刻,可又瞬時閃現出淩冽和冷疑,頓時這句話把自己刺激到了頂點。
什麼東西?鑄心堂在南境作惡多端,害了無數民衆,隻是一場政敵對他的算計?難怪那妖人說,都是蝼蟻!自己此刻終于明白是什麼意思了,他們那群喪心病狂的畜生!
“你啊,自求多福吧,少闖禍!”宋大人已經到了宋府門口輕歎道。
茉雲本已準備離去,忽得又轉頭看向宋大人問道“他朝堂上罵那些奸臣什麼?”
“沐猴而冠帶,知小而謀強。”
茉雲愣了半刻,頓時笑得前俯後仰說道“您還老說我有病,他才有病吧,我至少沒罵自己上官是猴子?”
宋大人也不知為何被逗笑了懶得搭理她,沈師爺也笑着罵道“方茉雲,你等着,有人會跟你算賬的!”
茉雲冷淩一笑,便下定了決心,蝼蟻?據說鬥倒大象的都是螞蟻吧,你們這群畜生,都給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