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如約,茉雲身着官服和瑞林、楊長史一起上門拜訪曲家。
曲悠的父親曲逸親自在門前迎接,茉雲擡目看向這個身着墨綠錦袍,腰間佩戴古玉的曲家當家家主,一看便是氣度高雅,出生非凡之人。卻在這人間煉獄的邊城龜縮于此。
“說來我還要叫卓大人一聲師兄啊。”曲逸迎了他們進來開朗的大笑道,曲悠則跟在其身後卻冷冷的看向曲逸,沒有說話,此時再來攀親是不是晚了,其實邊城中人皆知,曲家父子多有嫌隙。
“那咱不是要叫師叔。”茉雲指着曲逸看向瑞林,瑞林笑笑沒有說什麼,論淵源,當年師傅确實也有江湖上的學武的經曆。
“坐。”
“師叔,這太客氣了。”茉雲望向餐桌上的十幾個大碗坐下說道。
“在師叔家都随意,來,咱邊吃邊談,嘗嘗師叔一早命人為你準備的!”
“那我就不客氣了。”茉雲喜笑顔開的坐了下來,伸手就夾起了菜吃,“嗯,好吃,地道。”
“來,給我師侄把酒滿上。”曲逸開心的說道。
茉雲轉向瑞林指着說“師兄,你看,之前我召集這城裡三位富家翁來府衙商議,說朝廷頒布的駐守邊防之事,結果人三都不支持我,我這人你知道,最怕麻煩,談來談去也傷和氣,我幹脆就都滅了。”
衆人頓時都看向了茉雲,茉雲頃刻間眼神裡透出的淩冽,總會讓人不寒而栗。
“得虧楊長史敦厚,他跟我說曲家是獨善其身,我想啊,對啊,人也沒明顯拒絕我,人說回去跟家主讨論讨論,你看吧,幸虧楊長史睿智,不然我又沖動了,原來人是咱師叔。”
瑞林被逗笑了點點頭,方茉雲這番威脅的戲碼真是信手拈來,楊長史卻一臉不知如何的表情。
“對了,您家下人說,師叔您要考慮,您考慮得怎麼樣了?”
“搬,朝廷說怎麼搬,我們就怎麼搬。”曲逸看向茉雲滿臉坦誠的說道。
“師叔,就是痛快,來,我和師兄敬您一杯。”茉雲笑着端起酒杯說道。
瑞林也馬上端起了酒杯,三人一飲而盡。
“不如師叔再支持一點,把葛大人夫婦勾結鏡花樓為禍邊城的罪證也交給我如何?”茉雲放下酒杯随意地說道。
曲逸怔住半刻看向茉雲,大家都看向茉雲,她依舊一臉風輕雲淡的表情,而葛大人畢竟是朝中二品大員。
“方大人,我們家怎麼可能有朝中葛大人的罪證。”曲悠看向茉雲皺眉說道
“曲悠你和闊超他們都先退下。”
“師叔,不必。”茉雲看向曲逸笑着說道,“姓葛的和那賤人,我是一定要扳倒的,同流合污者亦沒有好下場,讓他們都聽着,若天降無妄之災,也總得曉得一個緣由。”
曲悠咬牙看向曲逸,父親到此時還要用曲家陪葬嗎?曲逸深深吸了口氣。
茉雲倒着酒眼露寒戾冷笑着說道:“邊城至此,曲大人不需要贖罪嗎?還要用這對你赤誠一片的家人陪葬?”
“我沒做過對不起曲家門楣的事。”曲逸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苦澀的說道。
“可你任其作惡,人生在世,情難斷,意難平,但求一寸心安,師叔心安否?”
曲逸有些詫異的看向茉雲,此事隻有他們曲家人知道,當日曲家老夫人憐憫,曾收留過一被流放的案犯幼女,此女子心機深厚甚為狐媚,她本與曲逸互生情愫,曲家還曾想讓她給曲逸為妾,可她卻利用了曲家,勾搭上當年來中州視察的葛大人,苦求老夫人認她為義女,嫁給了比他大十幾歲的葛大人。而那女子入了葛家,便深得葛大人寵愛和信任。
鏡花樓便是當年她爹一手創建的邪魔組織所衍生,隻不過是她爹當年隻是蠱惑民衆,而鏡花樓如今在她親哥和她的操持,陰毒更甚,什麼惡都做。也是鏡花樓聚斂了大把的财富,以及她的運籌帷幄,将葛大人送到了如此高位。
“我聽說你那嫁入京城葛家的義妹曾與你承諾,今生雖無緣,但是此生不相負。而師叔你也成全她,願她得償所願,去光豔之地,燦爛一生。”茉雲冷笑着擡眉看向曲逸,“若當真如此,我也願成全,可師叔啊,那賤人說話算話?沒負你嗎?”
曲家人都望向了茉雲,世人眼中不論楠派如何張狂,鏡花樓如何陰損,他們都不敢染指曲家,就是因為朝中大員的庇佑。可其實曲家從未求過他們分毫,而曲逸因當年之情,不止一次被她利用拿捏……
“她讓你成了千古罪人啊!你以為你獨善其身,你以為你沒有負她,可你負了全邊城!當日之邊城雖小卻人情味十足,如今的邊城,如同人間煉獄一般。若老太君在她将如何自處……”
曲逸咬着牙,頓時端着酒杯的手都有些顫抖。
“說楠派和鏡花樓該死,可人都是外來者,鏡花樓能在邊城發展壯大到今日之地步,皆因你一開始的縱容和置若罔聞,而此處是您故土,若依我所見,我該血洗的不是他們,而是你曲家!”茉雲喝着酒,眼中的戾氣如猛獸一般,衆人似乎都不敢出聲了。
曲逸眼眶突然紅了閉上了眼睛,這個時候曲夫人在桌下伸手握住了曲逸的手,曲逸轉頭看向她,她眼含溫潤的笑了,好似在說不管他如何抉擇,自己都支持,曲逸深吸了一口氣,亦握住了她的手。
良久的沉默之後,曲逸望向茉雲:“好,我将證據給你。”
茉雲瞬間滿臉堆笑的舉起了酒杯,曲逸怔了半刻剛要舉杯。
“不,師叔,我這一杯酒敬您夫人。”茉雲喜笑顔開的說道。
“嗯?”他夫人馬上有些錯愕的端起酒杯。
“曲夫人,二十多年了,你終于搞赢了一回,不容易啊,咱得喝一杯,慶祝一二。”
“撲哧”曲悠等人忍俊不禁,别人還沒明白什麼意思,曲夫人端莊大氣且和善,深受愛戴。而其實,這二十幾年來,她心中悲涼無人能知,她此生一心付諸的丈夫,心中最重的卻不是她,可她卻一直毫無怨言的守在曲逸身邊。
“師叔,您别搭理她,她素來有些瘋癫。”瑞林笑得不行舉起酒杯說道。
“瘋癫比傻好啊。”茉雲将酒杯中酒一飲而盡說,“師叔啊,那是個徹頭徹尾的賤人啊,此等賤人,當日若溺死在河裡,世上少死好多人啊。師叔娘多好啊,長得漂亮還溫柔可人,你是不是南風吹多了,眼睛吹迷糊了。”
“撲哧”衆人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大宴之時,茉雲又恢複了談笑風生的親和,瑞林無語的看向茉雲,她速來變臉比變天看。
飯後,茉雲跟着曲逸去取走了罪證,這也是曲逸這麼多年來不堪脅迫,良心未泯留下的罪證。昔日茉雲在京城禦史台中,看過無數京中官員家眷的檔案,這位葛家側夫人樂善好施口碑極好,就連禦史台中都未有她的劣迹記錄,想必素來是極其謹慎且缜密的,果然唯有邊城這位她的青梅竹馬最了解她的底細。
茉雲看向手中的證據眼神露出了冷冽的笑容:“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