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雲從回憶中抽出了神思看向崔老将軍。
“想我老崔啊,也有幾個兒子,但是我夫人出自書香門第,我又不在家,他們都習文了,老幾個老拿崔家無傳人取笑我,我要有你這麼個義女,你在營中能以一當十,不,全營的男兒都怕了你,包括盧帥。我看日後誰敢笑我!”
他話音剛落,便和老馬兩人笑成一團,茉雲也樂了。
“然後,我将這一生不外傳的廚藝都教給你,如何?”崔老将軍眼珠一轉,意味深長的喝着酒調侃道,“你日後便可做給我們嘯兒吃?”
“哼,義父啊,您老人家傳給他吧,他若真習得您這手藝,我倒也可考慮考慮!”茉雲舉起酒杯笑着說道。
老馬頓時接過笑着話罵道:“你也真不怕閃了舌頭,我也真是活夠了本,什麼稀罕事都瞧見了,看見了有人讓鮮花長得豔麗點,才配插在她這坨牛糞上!”
三人皆哄堂大笑,飯堂裡炭火燒得正旺,熱氣氤氲,酒香湯暖,其樂融融,歡聲笑語久久回蕩,驅散了冬日的寒冷,連窗外的風雪似乎都變得柔和了起來。
酒足飯飽之後,崔老将軍興緻高昂地一路哼着家鄉的小調,回到了房裡,拿起筆在等下給家裡妻兒寫了一封家書,心中還提到今日收了個幹女兒,乃巾帼不讓須眉之輩,日後讓她管教管教孫兒,看能否培養個從軍的孫兒,寫完崔老将軍想着她夫人看信時那惱火的神情不禁樂了。
他順勢拿起他那珍藏的崔氏食譜加了幾字,然後得意洋洋的端詳着自己撰寫的菜譜……
茉雲回到了房中,身上不覺之寒冷了,心裡亦是暖暖的,她靠着窗望向星空,不禁回憶起小時候家中快過年時的熱鬧歡騰的情景;又想起師兄過年時,随師傅去大戶人家唱戲,然後将人家賞給他的年糕帶回來給自己吃;還想起過年時青岚教自己剪窗花,數落自己手比腳苯的樣子;忽然又想起當年在中州,自己坐在盧正嘯門口,要紅包不給不走時他的表情,茉雲不禁樂了,原來自己的一生亦有這麼多美好的回憶……
可就在此時忽然傳來一聲犀利地慘叫聲,撕裂了夜空的甯靜,茉雲頓時拿起劍便吹滅了燈,然後沖出了房門。
一出院便瞧見崔老将軍亦沖出了房間,望向正穿着外衣沖出來還未扣好的老馬,急忙問道:“茉雲呢!”
“我在此!”茉雲已經提劍飛身到他們眼前,起身就要輕功翻牆出院,去查看是什麼情況!
“茉雲!”崔老将軍一聲喝止道,茉雲怔了半刻望向崔老将軍。
崔老将軍還未開口說話,城中便傳來了更加驚人的嘈雜——好似一群強盜殺手闖入各家各戶,燒殺搶掠,哭喊聲、慘叫聲、怒吼聲接連不斷,如潮水般湧入。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一聲大吼,震徹夜空:“方茉雲!你若不出來束手就擒,我便殺盡裴橋滿城之人!”
茉雲聞言面色一凜,眸中頓時怒火翻騰,毫不猶豫地轉身,準備飛身出院。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崔老将軍神情一凝,趁茉雲轉身之際,擡掌對着茉雲全力一擊,茉雲猝不及防,被擊中後頸瞬間暈倒在地。
老馬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顫聲問道:“崔老将軍!您這是……”
崔老将軍一臉的鎮定自若,沉聲道:“老馬,你可知道茉雲對盧家軍意味着什麼?她是皇上新封的雲麾将軍,是大将軍身邊的左膀右臂,更是盧家軍年輕将領中冉冉升起的領袖。大戰在即,若她被峑戎殺害或俘虜,這對盧家軍軍心是緻命的打擊,對大将軍來說更是無法承受的重創。”
老馬本已驚慌得呼吸急促,但聽到此卻逐漸鎮定下來,他望向崔老将軍,笃定地說道:“崔老将軍,你帶她走,我來攔住殺手。”
崔老将軍微微一笑,搖頭說道:“老馬,城中大變,峑戎殺手何其兇悍,你一個人攔不住的。”
老馬攥緊拳頭,沉聲道:“那您說怎麼辦?”
崔老将軍眼中閃過一抹堅定,沉聲道:“我們先将茉雲藏起來,再去營中發送信号,撐過今夜。最晚明日,援軍一到裡應外合,一切便可化解。”
老馬點了點頭,但目光望向城中傳來的慘烈聲音,他深吸一口氣道:“可城中百姓……”
“峑戎殺手我們打了一輩子交道了,為了震懾對手,開戰前,他們定會大開殺戒,就算抓到茉雲,他們亦不會放過那些百姓!”崔老将軍深吸一口氣咬緊牙關,忿然說道:“且行軍打戰守城禦敵,皆講究取舍。你可知曆史上為何常有棄車保帥之舉?”
老馬眼中猛然一亮,望向地上昏迷的茉雲,明白了崔老将軍的深意。他堅定的說道:“因為她能帶人從頭來過,隻要她在,這場戰就還沒有輸。”
“說得對!”
“好,崔老将軍,你看我這把老骨頭,即便上戰場,又能誅殺幾個敵人?但茉雲,她是大将軍都可信賴之人。隻要她活着,定能随大将軍剿滅峑戎,平定南境。何況,你說得對,大戰在即,我們絕不能讓盧家軍,軍心受挫。”
“好!”崔老将軍咬緊牙關亦笃定地說道,“你去取一身你的舊衣裳,給她罩在外面,我背着她走。”
老馬迅速去取衣裳,崔老将軍一把背起茉雲,帶着老馬從後門悄然離去。夜風寒冷刺骨,火光映紅了天際,而他們三人的身影,匆匆隐入黑暗之中。
而就在轉角之時,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崔老将軍停住了腳步,防備的退後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