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浪越來越大,人群亦愈發激動,似乎下一刻便會沖破防線,沖進府衙。正嘯深吸一口氣,轉身厲聲下令:“滄海,帶兵守好刺史府!”
“是!”
就在此時,為首之人咬着牙,雙目赤紅,含着淚像正嘯控訴般的質問道:“傳聞中的大将軍英明神武,護南境萬民!為何……為何屢屢維護此妖孽?!她一人之過,竟讓裴橋城陷入這等悲慘境地!”
正嘯冷然望向此人,怒目而視,目光鋒利如刀。然而,當他看到那人滿臉的悲憤與絕望時,他的眼神微微一顫,愣住了半刻……
最終他未再說什麼,翻身上馬,毫不猶豫地揚鞭離去。裴橋的寒風卷起他的披風,掩蓋住了他眼底的情緒。他沒有回頭,直奔裴橋邊營而去,馬蹄聲漸行漸遠。
府衙内氣氛凝重,衆人雖同處一堂,卻各有各的情緒。
欽差羅大人面色鐵青,雙目盯向執禮,猛地一拍桌案吼道:“皇上都不得已棄車保帥,你主子卻要棄帥保車?你自己去好好問問他,到底是軍國大事重要,還是……”
話未說盡,他卻說不下去了,茉雲亦是他師妹,來之時師傅師娘一直囑托自己正嘯和茉雲都不能有事,可自己又如何能兩全,隻能此刻拂袖轉身忿然離去。
餘大人靜默片刻,隻淡淡地掃了衆人一眼,一個字都未多說轉身離開,步履輕緩卻嚴峻。
房中隻餘蕭懷逸、若辰與執禮,氣氛愈加壓抑。蕭懷逸本在隐忍,此時卻再也抑制不住,望向執禮:“正嘯哥難道會為了方茉雲舍棄南境大業?”
“他不會!他有分寸!”若辰斬釘截鐵的說道,“事已至此,峑戎終将一戰,此事危及不了南境戰事,隻會傷及他自身,不過是背罵名罷了!”
“若辰哥,我等難道坐視正嘯哥被她蠱惑?”
若辰端坐一旁,放下手中的茶杯,語氣雖平,卻透着無可辯駁的笃定:“盧正嘯定會護方茉雲。聖上知其決心,定然也不會處置茉雲。何況從頭到尾,方茉雲并沒有做錯什麼。”
“她沒有做錯?”蕭懷逸厲聲反駁,眼中寒光如霜,“她連最起碼的忠誠都沒有!”
執禮輕歎一聲,深吸口氣透着無奈:“少主怎會不知方茉雲的性子,事已至此,她不可能不查。”
“查?”蕭懷逸冷笑出聲,面露譏諷,“她倒是有能力查出這裴橋的真相啊!如今的局面是誰造成就讓誰承擔,決不能讓正嘯哥承受這等污名!”
若辰緩緩擡眸,目光深沉地對上蕭懷逸,語氣嚴肅而低沉:“懷逸,恕我直言,我等,包括你,誰都沒有這個能耐改變正嘯的主意。盧正嘯自與方茉雲相識,便會護她到底。”
執禮點點頭,神情複雜,語氣卻堅定:“昔日方茉雲拉箭射少主下馬,或是投靠暗營之時,少主都未曾放棄她,更不會将她逼上絕路。而如今的局面,若要問責,也該是當初冒充少主寫信之人和為殺手開城門之人聯手所緻。尚不論是否有人能改變少主的決議,您想想,欽差大人羅大人還好說,但禦史台餘大人呢?事已至此,他定會據實上報!”
屋内一片寂靜,空氣仿佛凝滞。執禮一字一句道:“為今之計,沒有轉圜,他絕不會讓方茉雲頂罪。我們隻能想方設法,為少主力挽狂瀾,減免罪責。”
若辰深吸一口氣,緩緩點頭。蕭懷逸則呆愣片刻,又瞬間起身,從府衙沖出直奔邊關軍營,馬蹄聲急促如鼓,他臉上皆是掩飾不住的憤怒與焦急,眼神直逼前方的營帳,他想要個答案。
蕭懷逸一躍下馬,掀開帳簾沖了進去,卻見盧正嘯一身戎裝,端坐書案前,手中筆墨流轉,正在寫請罪折子。他的身影顯得異常冷峻,仿佛一座巍然不可動搖的山。
蕭懷逸看向那請罪奏折,語氣中透着不可置信與失控:“正嘯哥,您何罪之有?”
他的聲音帶着不加掩飾的急迫,似乎希望喚醒眼前這個他從小敬仰的兄長。
盧正嘯卻未擡頭,手中繼續在紙上書寫,語氣冷淡而平靜:“你出去吧。”
這平淡的一句話,像一盆冷水澆在蕭懷逸頭上,但也徹底點燃了他的怒火。
他猛然上前一步,聲音拔高了幾分:“正嘯哥,若迅速平息此事,朝廷馬上将會向峑戎宣戰!我就問您一句,您甯可棄這一切也要護她嗎?”
盧正嘯連頭都沒有擡,眼神始終落在案前的奏折上,吐出的一個字卻斬釘截鐵:“對。”
這簡單的一字,宛若驚雷在蕭懷逸耳邊炸響。他愣在原地,整個人如被定住一般。
他喃喃道:“您……您還是我幼時認識的那個心中隻有國家和萬民的盧正嘯嗎?”
盧正嘯眼神中透着堅定而冰冷的光,每一字都如此決然:“她無罪,我絕不會讓她有事!”
蕭懷逸的身影僵住,嘴唇顫動卻發不出聲音。帳外寒風呼嘯,吹動營帳一角,仿佛昭示着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将到來。
當蕭懷逸走出營帳之時,靈魂好像出竅一般。
“蕭小王爺,您覺得我家少主在您幼時為何會救你!”執禮亦跟着蕭懷逸來了邊關軍營,看見蕭懷逸失魂落魄的樣子問道。
懷逸擡目看向執禮,深吸了一口氣,他也曾經無數次的想過這個問題的答案。
“因為少主心中不隻有朝廷,他還固執的堅守着是非、正義、曲直,當日少主本已在朝中腹背受敵,受到諸多非議,盧老太君終日諄諄教誨,我盧家人在外絕不可招惹是非,可他還是揍了那些趨炎附勢之徒,将當日一名不文的您從湖中救起,而您定然知道,軍中人牽扯王爺子嗣乃大忌,他該不該救您,您心裡自有掂量!”
懷逸深吸一口氣看向執禮,好似一瞬間回憶起當年那窒息的暗潭,自己都已經放棄了掙紮,因為更可怕的是對人世極深的憎惡,可是忽然有一隻有力的手将自己提出了水面,就在那一刻,光芒好似亦照了過來……
執禮擡目望向陽光,緩緩地說道:“這一路走來,少主的堅持讓他異常艱辛,可他卻初心不改,這才是您認識的我家少主,他從未變過。何況那人是——方茉雲。她壓根不需要出言蠱惑,在少主那兒,任何人都撼動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