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莎拿出一個小小的鈎針,又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小撮狐狸毛,用鈎針把毛發塞進為了制作皮草而準備好的紗網中。這是個很考驗人耐心的工作。大約兩個小時之後,莎莎才從那比指甲蓋大不了多少的成果裡擡起頭,站在窗邊開始眺望遠處。做裁縫真是一項很累的工作,溫米爾太太總是嚷嚷着說要買一台縫紉機,但市面上找不到适合拇指小人的型号,隻好靠嘴上說說來過過嘴瘾。她還提醒莎莎注意保護眼睛,不要長時間低頭工作,以避免讓眼鏡成為她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因此,莎莎十分注重工作上的勞逸結合。但有時也會有特殊情況。訂單多得不得了的時候她們兩個連口水都沒辦法喝,當然也顧不上讓眼睛休息了。郵差往這邊走來,莎莎瞥見了他的身影,急忙走到門前,為他打開門。
“喏,今天的報紙。”郵差有些心不在焉,将報紙丢給她就想走,完全沒有解釋自己為什麼晚來。莎莎隻好喊住他,詢問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現在都快中午啦。”她說,“你遇到什麼麻煩了麼?”
“差不多吧。”郵差的語氣很差,同時擡手壓低帽檐,用行動證明他并不想繼續交談下去,“你看了報紙就知道了。”
莎莎懷揣着疑惑打開報紙,略過廣告,忽略她喜歡的小随筆,無視那些雜七雜八的婚嫁,公告和聲明,找來找去,最終一無所獲,并不明白郵差為何不高興。她把這份報紙拿給溫米爾太太,和她說了剛剛發生的事,随後等在一邊,打算聽聽她的看法。
“喔,讓我想想,既然是讓我們看報紙,那就證明不是他的私人生活出了問題。”溫米爾太太這樣說着,打開報紙,“我的莎莎,對于大人來說呢,生活其實就隻有兩個部分,一個是個人的,一個是工作的。既然個人沒有問題,那就是工作出了問題。按照我的經驗,我們的郵差先生肯定認為自己的職業生涯遭到了威脅。嗯……微型自行車面世——我想就是這一條——有望提高工作效率——啊,一定是這一條。機器。”
她的臉上又露出那種莎莎曾經見過的,因為回憶起某些不愉快而僵硬的神情,但很快她就回過神來,并沒有就此發表什麼看法,而是和莎莎講起人類的曆史來——當然是有關于機器的那一部分。
“為什麼工人們想要砸掉紡織機呢?”莎莎不理解,“能在相同的時間内得到比以前更多的布料,這難道不是好事嗎?”
“因為機器的誕生奪走了她們本該擁有的工作機會。”溫米爾太太說,“……工作就意味着金錢,而金錢就意味着生存,更多的金錢就意味着更高的生存機會。失去工作……失去工作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都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莎莎還是不理解。
不過,機器的産生使得手工紡織漸漸退出曆史舞台,以至于成為一種幾乎無人問津的紡織方式這件事她還是聽得懂的。她曾經在報紙上見過一些大型——以人類的角度來說的小型玩具——手工紡織機,據說有些裁縫會使用這種紡織機将自己設計的布料制作出來,作為自己的特色之一。她看到那篇報道之後一直都想要一個,但聽說很貴,所以和溫米爾太太一樣,一直停留在想的階段,并沒有辦法付諸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