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殷寒抱着渾身是血的落無憂一步一步走出殘星樓。
此時,殘陽西斜,長街空空蕩蕩的,沒有一絲人煙。
落無憂傷的太重了,此時無法帶她回青楓山脈,而在此地,雲殷寒倒是還有一個去處。
*
一輛馬車在官道上疾行,揚起陣陣灰塵。
雲殷寒抱着落無憂,使她盡量免受馬車的颠簸之苦。
清越寺位于殘星樓外的一座高山上,自白怡妤同雲家一刀兩斷後,她與雲家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去清越寺為落無憂療傷是最好的選擇之一。
馬車行至清越寺時,暮色四合,一切變得灰蒙蒙的,雲殷寒付給車夫銀錢後,小心翼翼地将昏死過去的落無憂抱下。
雲殷寒站在寺外,内心忐忑不安,他大概猜到了秋紫霜與雲沐砥的往事,也知對母親而言,将情敵的弟子帶到此地會令她心裡難受,可他别無選擇。
他需要盡快救無憂。
想着,雲殷寒上前敲響寺院門。
渾厚的敲門聲在空蕩的山間響起,回蕩不已。
一道婦人的聲音自裡邊遠遠傳來:“來了——”
一個身着道袍的婦人擡頭看見雲殷寒後,面露喜色,驚奇道:“公子您回來了?”
院内另一道慈祥的聲音傳來:“靜顔,誰來了啊?”
被換做靜顔的中年婦人不着痕迹地将眼角的淚水擦去,回道:“小姐,公子來了!”
說着,她趕忙将雲殷寒請進,再關上門。
房内走出一個同樣身着道袍的人,那人一見到雲殷寒便紅了眼。
雖然她年齡漸長,可依舊可以看出年輕時的絕美容顔。
“寒兒.....”
白怡妤聲音哽咽,直朝雲殷寒而來,卻在看清雲殷寒懷中抱着的少女後生生止住了腳步。
“這......”
雲殷寒剛要開口解釋,卻見白怡妤稍稍錯愕後,便往前引路,說道:“你快将她抱入屋中——靜顔,快去燒點熱水,端來房中!”
靜顔依言行事,雲殷寒也沒有廢話,趕忙将落無憂放在床上,開始為她把脈。
落無憂此次傷得極重,她靈力虧損得嚴重,外傷内傷一大堆。所幸,她體内那顆漸漸被她煉化的魔丹竟有了些許作用,護住了她的經脈,且在她體内不斷周轉,她體内的靈力也在逐漸恢複。
雲殷寒沉吟着,将手搭上落無憂的手腕,他将靈力緩緩彙入落無憂體内,替她一點點修複内髒。
然而,此事極為耗費靈力,不過一會,雲殷寒便已冷汗陣陣了。
等到他為落無憂全身修複了一遍之後,夜已深了。
雲殷寒有些疲憊地坐在床邊,靜顔端着熱水站在一旁,白怡妤擰了擰毛巾,走近床邊為落無憂擦拭臉上的灰塵與鮮血。
“寒兒,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我和靜顔會為她梳洗換衣。”
白怡妤的聲音柔柔的,十分好聽,雲殷寒欲言又止,“母親,您知道……”
白怡妤擡眸,制止住了雲殷寒接下來的話,
“我知道。但是此事與這個小姑娘無關……況且,”她歎了口氣,“當年之事,受傷的不僅是我,她也是被傷的人。”
雲殷寒知道,白怡妤所說的“她”是秋紫霜。
當年之事,她們都沒有錯。
雲殷寒點了點頭,放心的往外走去。
白怡妤輕柔地為落無憂褪去衣裙,又為她仔細地擦着身子。
她見到落無憂身上密密麻麻的傷口時,眼中充滿了心疼,她輕歎道:“怎麼将自己弄成這個樣子啊?”
靜顔輕聲道:“小姐還是太過善良了。”
白怡妤垂眸,許久才道:“看得出來,寒兒很喜歡她。墜魔之事我又何嘗不知是寒兒自己的選擇,我雖然心疼他,卻也尊重他的選擇......”
白怡妤歎氣道:“靜顔啊,你看我還是很驕傲的,寒兒終究不像他父親那般無情無義。人有情有義方才會幸福的。他們會很幸福的。”
靜顔靜靜地看着這個她從小陪着的白家嫡女,她有着絕美的容顔,良好的家世,出衆的天資,铮铮的骨氣,卻也是她,運氣極差,連婚姻都無法自己做主。
所幸,她的兒子很勇敢,終會有美好的未來的。
*
落無憂在第二日便醒過來了,她與雲殷寒在清越寺待了五日才走。
他們走的那人,白怡妤和靜顔将兩人送至門口,白怡妤站在清晨的陽光下看着兩人的背影。
雲殷寒回頭時,見她雙目含淚,他忽然意識到,母親已老了。
*
兩人沿路回去,殘星樓卻沒派人來追殺他們。
青崖子依舊随遇而安地躺在小船上,仿佛在靜待緣起。
雲殷寒牽着落無憂,徑直走向他,笑道:“船家可否載我們一程啊?”
青崖子一躍而起,嘿嘿一笑:“自然可以!”
他又忽然沉下臉看着雲殷寒:“小櫻桃,我的梅子釀呢?!”
雲殷寒一愣,落無憂卻在旁邊笑得不行。她這幾日身體還沒完全恢複,整個人恹恹的,現在忽然如此有生機,叫雲殷寒也愣了一瞬。
随後,他才不解道:“你笑什麼?”
落無憂捂着肚子,笑道:“你叫小櫻桃?!!哈哈哈哈哈哈——”
雲殷寒忍不住将她拉上船,“那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