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童年幼，況且天色尚暗，她也并非故意，姐姐莫動氣。”

瑤太妃面不改色，語氣輕淡，仿佛沒瞧見對面妤太妃的怒容滿面，伸手推了鹌鹑般縮在一旁的宋頌一把， “抖什麼呢？還不向妤太妃道歉，妤太妃娘娘向來寬厚心慈，宮中誰人不知？一件衣裳而已，必不會與你計較的。”

“...” 宋頌小臉一垮，就連她這個外來戶都知道，妤太妃才女之名是不假，可萬萬和仁慈寬厚沾不上邊，手腕毒辣還差不多，聽聞她對待下人酷虐無情，宮人們對這位太妃一向畏懼，宮外風評就更甚了。

瑤太妃不提這茬還好，這話一出，妤太妃臉色更難看了。

宋頌哀怨地看了眼瑤太妃，她神色不驚，一貫的面無表情，朝天髻兩側的奶白鹿耳卻悠閑地一動一動，很是惬意，看來對妤太妃衣裳被損一事頗為愉悅。

“瑤妹妹眼神怕是不太好，這可不是普通的宮裝。”

果然，妤太妃冷哼一聲，拈起了裙擺一角， “此乃本宮初次面見先皇時所穿，後因袖口破損，先皇特命内務司以銀線修補，綴以洛水南珠，價值百金不說，細較起來也算禦賜之物。”

她微微揚了揚下巴，眼神驕矜，神色淩厲，藍綠雀尾翹得不可一世， “損害禦賜之物，該當何罪？”

瑤太妃最看不慣她這副顯擺的做派，若非她張口閉口皆是先皇恩寵，太後也不會病倒，剛想開口駁她，又聽妤太妃笑着道， “說起來，先皇倒是很少賞賜妹妹什麼，難怪妹妹不記得。”

瑤太妃冷笑， “禦賜之物？太後姐姐那裡多的是，你若介意，我請她随便賞你兩樣便是，也省的你成日揪着這一件衣裳顯擺，聽多了叫人膩得慌！”

“…”妤太妃氣得咬牙， “妹妹這話就有些過分了，我如今倒懷疑，妹妹瞧我不順，故意讓這北澤小兒來損我宮裝的！”

“就算是故意的，又怎樣？”瑤太妃不甘示弱，幾個時辰前妤太妃剛把太後氣病，她肚子裡正憋着一股火呢。

宋頌急得差點咬碎一口小奶牙，恨不得上前捂住瑤太妃的嘴！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損害禦賜之物的罪名若是扣在她頭上，她有十條命也吃不消的！

“好啊！”

妤太妃怒目一瞪，玉手猛地指向宋頌這頭， “我說天還未亮，你帶着他們來此作何，原是為了來找我的麻煩！冒犯太妃，故意損害禦賜之物，此乃不敬之罪！”

在宮中浸了多年的威嚴，厲聲厲色起來，難免叫人心顫，宋頌心裡一涼，直想撲通一下跪下請罪。

“撲通！”

卻有人比她跪得更快。

何霏霏雙腿打顫，小臉吓得失了血色，軟腳蝦一般癱在了地上。

其實方才宋頌絆倒之時，她剛好跑到宋頌身後，那時瑤太妃吩咐人采花露，自然再用不着她動手，她便上了岸，因着畏懼有孤僻古怪之名的瑤太妃，她不敢靠近，想着和宋頌還算相熟，就順着玉液池西邊來尋宋頌，誰知剛瞧見個背影，就見宋頌栽了個狗啃泥。

剛剛妤太妃那一指，雖是沖着宋頌，但也是她所站的方位…何霏霏吓得直抖，宋頌難不成瘋了，竟敢聽了瑤太妃的指使，摻和到太妃之間的恩怨裡去！

她更擔心的是，妤太妃不會把她當成宋頌的同夥吧？那她豈不是完了…妤太妃的狠辣她早有耳聞，落在她手裡怎能有好？

“太妃，妤太妃恕罪！臣女，臣女…”何霏霏又想辯解，又怕說錯什麼得罪了瑤太妃，急得冷汗直流。

妤太妃皺眉，她本來沒注意到木頭一般杵在一旁的何霏霏，也不知何霏霏吞吞吐吐要說什麼，不耐地朝宮人揮了揮手， “帶她們到棠梨宮問話。”

何霏霏雙腿一軟，心涼了一大截，小臉煞白。

“禀妤太妃…”宋頌擰着小眉頭，跪在地上奶聲道， “不關何家姐姐的事，方才是我不小心踩了娘娘的裙角。”

她加重了“不小心”三字，還忍不住朝瑤太妃擠了擠眼睛，可憐巴巴。

澄清啊，解釋啊！這可是不敬之罪啊！你們要宮鬥鬥你們的，沒必要搭上我這個五歲的寶寶助興吧！

瑤太妃似是領會到了宋頌的意思，剛剛不過話趕話，她也沒想當真拖累宋頌，剛想開口，玉液池邊匆匆跑來個小太監，氣喘籲籲道， “啟禀娘娘，太後高熱加重，您快回去瞧瞧吧！”

“什麼？”

瑤太妃一急，轉頭就走，路程走出一半，才想起宋頌還在妤太妃手裡，她一邊吩咐身側丫鬟去接回宋頌， “北澤公主是太後姐姐看中的人，向來江婉潇也不敢對她怎樣，”一邊朝栖霞宮疾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