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心甚八懶得跟糸師冴再說下去,道不同不相為謀。監控那邊滴裡當啷響起來不知道又出了什麼事,他以比出門更快的速度坐了回去,把帶人參觀這事打發給了門外的兩人。
目睹令人喉頭一堵的對話誕生的全過程,帝襟杏裡略微尴尬,但很不幸的是,這裡唯一産生了這種情緒的人隻有她,對繪心甚八的話有反應的人也隻有她。
帝襟杏裡幹咳了一聲向糸師冴自我介紹,說帶他在藍色監獄裡參觀一圈……糸師冴簡短地應了,眼睛卻瞥着明石愛理,腳下紮根一動不動。
帝襟杏裡:“……”
帝襟杏裡杵了下躲在自己背後,假裝擋住了就看不見的助教。又杵了一下。
最後還是被軟綿綿地被扯出來獨立行走,明石愛理一擡頭就看見糸師冴毫無神情波動地咧了咧嘴,眼皮一抖就知道這人是在嘲笑她。
明明什麼也沒說,現場的氣氛卻變得更焦灼了。
帝襟杏裡見狀幹脆放棄,她堆積的工作也多,參觀本身的意圖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甩給助教得了——剛才的對話和繪心甚八的默許讓她更加堅定了這一決心。
就剩兩個人的場合,明石愛理終于拉開了拉鍊般緊閉的嘴,抓了抓頭發邁開腳步:“真是的,原來冴哥這段時間都在霓虹啊。突然跑過來,早知道就讓你幫我帶點東西了,不是來看望人的麼?……喂,有點反應啦。”
糸師冴:“你跟誰喂來喂去的。你們兩個都多大了,還需要我哄着是麼。”
明石愛理:“該哄你倒是真的哄一下啊。”
糸師冴:“因為不喜歡媒體就不管後續一地爛攤子地嗆人,這樣的家夥居然還來指點我為人處世。”
明石愛理淡定地摸出手機,單手敲字敲得飛快,然後點開什麼把屏幕豎在面前,糸師冴本人的聲音從話筒裡傳出來,稍微有點失真:“我一點興趣也沒有……沒有接得到我傳球的前鋒……我隻是生錯了國家。”
“……”
兩個人都從對方的臉上讀出了相似的、無所謂的意味,放棄了這種毫無作用的抨擊,氣氛緩和下來說起彼此想知道的事情。
于是,明石愛理很快明白了經過:足聯為了挽回面子邀請糸師冴來當救火隊員,他對藍色監獄很感興趣(她有點心虛,總不會是因為她之前跟他扯的那些有的沒的吧),沒有像之前那樣一口拒絕,而是借着考察的名義在兩邊都看了看,U20那邊全員尚未到齊,但他已經嫌棄上了,提出條件進隊可以不過他要自帶人馬,足聯正在含含糊糊地打太極中。
而長居西班牙的糸師冴的人馬從哪來?當然是靠現薅。
他跟繪心甚八來了一場談話,結果不詳,兩人意見不同沒達成統一。他在這種情況下目标直指明石愛理,嚣張的畫風一如既往令人安心的穩定。
明石愛理覺得挺幽默的。盡管她确實有點感興趣……也就有點,她是想踢比賽,但熟人局的新鮮感也就這樣,就像是七分飽時遞到面前的素胚蛋糕,可吃可不吃,糸師冴的加入倒是給蛋糕澆了層淋面——問題不在這,問題在于他沒提前告訴她蛋糕要淋面,她幽幽地看着這人:“你都沒先跟我說。”
糸師冴:“我打了電話,你沒接。”
明石愛理:“我回了信息,你沒看。”
“……”糸師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扯平了。”
明石愛理接受了這個解釋,語氣進一步緩和:“好吧。你沒跟足聯那邊通氣吧,他們要知道你的想法怕是會先一步跳起來。”
U20的核心是隊長奧利弗·愛空,在場上踢中後衛的位置,整支球隊以他核心踢防反傳控戰術,号稱是鐵桶般的後防。照理來說,明石愛理跟這支球隊的風格很适配,但她沒興趣去當别人紙面上的儲備力量,面對教練的邀請直截了當地表達了自己想當主力的想法,這稀疏平常的舉動狠狠地得罪了對方,從此以後偶遇看她的表情都是皮笑肉不笑的,連帶着關系緊密的足聯那邊她的風聲都不太好。也就是U18的教練排除衆議每次都把她搖入隊,她知道自身面臨的困境,卻不以為意。
糸師冴在這種時候提出讓她加入,無論結果如何都是種打臉,成年人的世界,臉面似乎價值千金又仿佛一文不值,他們會一口同意才是件怪事。
糸師冴嗤之以鼻:“他們求着我來的,恨不得我多提幾個條件。至于你,隻要這事夠戲劇性,你看也不看地就能跳進來。”
他一頓,恨鐵不成鋼地說:“——也不怕摔斷腿。”
明石愛理從善如流:“是吧,确實如此。”
“……”糸師冴看過來,“你又從哪學來的關西腔?”
“确實如此”一般的說法是ほんとだょね(honto da yo ne),但是她剛剛說的是ほんまやね(hon ma ya ne),是關西方言。
這人有一個從童年延續到現在的癖好,會有意無意地模仿别人的舉動或者是說話方式。察覺到的人有些會覺得她是在故意挑釁,感覺不到的人則會覺得她舉止親切,這也是對她兩極分化的評價的原因之一。
很多年糸師冴看明石愛理就跟照鏡子一樣,她身上總能先一步反映出兄弟兩人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細節。所以當這面鏡子映照出他人的顔色時,他也是第一個認出來的。
糸師冴歎道:“你到哪的熟人都多。”
巧合而已,明石愛理掰着手指頭給他算身邊收到邀請的人,說着說着就忍不住搖頭。糸師冴心想他是跟明石愛理說過多喜歡幾個也無所謂,但是也說過雞蛋不要放在一個籃子裡,容易出事,她現在的愛好演變成養蠱了麼。
明石愛理想了想:“冴哥。按現在流行的說法,你這種叫性緣腦。”
糸師冴:“。”
明石愛理簡單說了句網友線下面基的事,她最近被士道煩很了,看其他小隊都覺得眉清目秀的願意多說兩句,面對更熟的老朋友就說得更多。冰織羊講話時改不掉的軟滑京都腔,她覺得有意思就學了兩句,現在正是最新鮮的時期。
糸師冴:“我也可以教你一句。”
明石愛理:“嗯?”
糸師冴:“?No me molestes。”
“No……”明石愛理差點咬到了舌頭,“什麼意思?”
糸師冴:“意思是少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