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确來說，應該是回到十一天前。

明石愛理在那天下午接到了繪心甚八的電話，她警惕地說：“助教也要負責提前返校打掃衛生麼？”

像繪心甚八這種已經脫離校園生活太久的無趣成年人，一時都沒理解她到底在說什麼，還是帝襟杏裡忍不住介入：“沒有這種事情啦！是有另外重要的事要說……”

“嗯？”

無視紅發女人為自己貿然插/入的道歉，繪心甚八并不在乎這些小事：“恭喜你。你被開除了。”

“這樣啊。”想到多出來的個人時間和即将要被關進去的煩惱源頭，明石愛理甚至是松了口氣，“看來我的假期變長了。”

繪心甚八接着無視電話那邊沒心沒肺的回應：“——計劃重新啟動後，你的身份會從助教變為參與計劃的球員。當然你也可以拒絕……”

早說啊！惡趣味。說實話助教的工作她早就做厭，能下場繼續玩顯然是更好的……其他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到時候再說的。玩心最終還是扳倒了那點糾結，明石愛理不假思索：“明白了，我1V所有，跟助教時期也沒什麼實質上的區别嘛。繪心老師有什麼内部消息要透露？”

想得美，除了她以外也沒人會為這種事情高興了。繪心甚八一點也不意外：“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明石愛理：“我現在是算在藍色監獄這邊還是U20呢。平局……估計哪一邊都不會被解散吧，要打散了重組？我看到媒體也壓根沒報道這場豪賭的後續，繪心老師和不亂茑都沒發言。”

先前她在U20這邊沒感覺到什麼過分的緊迫感，還挺敬佩法一保守，别的不說，他确實是如自己喊出的口号“打造國際化球隊”這樣實行，瞧瞧這跟國際接軌的松弛感！結果到了比賽前一天才發現原來是不亂茑和法一沒跟他們講賭約是球隊位置這件事，就連身為隊長的愛空都不清楚，也就糸師冴門清（此人也不會在意臨時隊友的知情權）。鬼知道這些大人物是覺得太有自信不必說還是事後心虛選擇隐瞞，總之哪種都無所謂就是了，他們估計也沒想到帝襟杏裡提前跟她透了底。*

她心想那時說出内幕除了亂軍心以外也沒别的用處，幹脆抛在腦後。

第一次聽見繪心甚八和足聯的賭約，明石愛理還以為終于有人瘋了，沒忍住樂了一陣，她從來不覺得自己行事荒唐就是因為這個世界本身比所有人想象得都更荒唐——這事傳出去明明是徹頭徹尾的醜聞嘛！賭這個簡直是吃飽了沒事幹。

繪心甚八會一轉風評被當做輕視年輕選手職業命運的狂徒，做教練的前途變得比加了醬油的黑豆飯還黑黢黢的。但他好歹還是以個人的身份被清算，不亂茑才是會成為被集火的那個……國家隊又不是他的一言堂，就算明年U20現役球員們就會超齡要進行大換血，也不是他拿名額來對賭的理由。但凡傳出去都不是他不亂茑開記者會下台三鞠躬道歉能解決的，勢必會被懷疑他在位期間是否存在用錢買位子的情況，真真假假牽扯到的人多了，事情變複雜，總有人會被丢出來背鍋的。

不亂茑的樣子看起來可不怎麼經得起查。明石愛理好奇地八卦了一句，現在也能心平氣和地面對當初的平局了：“繪心老師你當時開會是錄音了麼？不然怎麼說動不亂茑的？他看起來心眼還沒他眼珠子大。”

關于那場平局，她壓根沒信不亂茑在記者會上的說學逗唱——關心球員？在意發展？直把她在電視機前逗得前仰後合，錢賺得不夠多都不夠支出他的演出費，如今能重啟第二期計劃不過說明能賺更多錢嘛。

就是不知道繪心老師到底給他畫了什麼大餅。

腦子就隻有面對感興趣的事情時轉得快。繪心甚八哼了聲，什麼也沒說。明石愛理天然地不把所有人放在眼裡……在他看來這甚至不能說是種傲氣，因為連同她自己也隻是天平上的一碼。以過來人的經驗去評判錯誤與正确才是真正的傲慢，他所能做的也不過就是不去助長，也不去湮滅，隻是把選擇放在她面前。

但明石愛理就是個不讀題幹、把選擇題當填空題的任性小鬼。

所以繪心甚八無情地說：“你管我怎麼做到的，這是大人的世界。你這種小鬼頭還是先處理好自己那點糟糕的人際關系吧。”

明石愛理：“……”

明石愛理：“我很受歡迎的，比繪心老師受歡迎多了。人際關系一點也不糟糕、一點也不糟糕哦？”

帝襟杏裡在旁邊嘴角一抽，話筒外放聽得清清楚楚，就算是事實也不能這麼直接地說出來啊愛理！

繪心甚八冷笑一聲：“哦，太受歡迎？别玩上瘾了跌下去。那種熱烈跟菟絲子一樣隻是外物的依附品，沒有任何實質性作用，别分心，你不如期盼他們當好鋪路的石子……要是你會對此感到滿足那也就隻适合一輩子玩過家家。”

喂。你這邊是太激進了啊。

帝襟杏裡嘴角再次一抽，有過正常校園生活和交往經曆的她在這方面比身處極值的兩人都更有發言權，但也找不到切入話題的空隙，現在的發展已經來到明石愛理高呼若不知曉相同的痛苦，就無法真正的理解他人，就算能理解，也不可能相互體諒，這就是不變的道理！

她憤憤地挂斷了電話。

就這樣，明石愛理毫無違和地混入了球員當中。

“我對這個沒什麼意見……”冰織羊說，“但是，為什麼會坐在這裡呢？”

大廳裡混亂一片，重啟的藍色監獄不僅沒有減員還迎來了增員，U20的正選球員加入，跟他們一起面對全新挑戰。繪心甚八和帝襟杏裡還沒有出現宣布新的遊戲規則，一群青少年鬧哄哄地随意聊天。

他們倒是有注意到助教的出現，賊兮兮地問她有沒有内幕預告，她穿過人群聳聳肩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左右張望一番，在冰織羊和奧利弗·愛空之間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了善解人意的網友。

這多少有點讓冰織羊驚訝。

據他的觀察，明石愛理的選擇順序其實是很好懂的。人多時，明石愛理一般會選擇跟親友一塊，關系最親近諸如帝襟杏裡、糸師凜還有禦影玲王和凪誠士郎，這幾人都不在她就會選擇捧場的外向人士，比如愛空、音留、蜂樂等等，再不然就是反應有趣的被禍害人群蟻生、時光、閃堂……

而現在明石愛理在所有人都在場的情況下，自然地坐到了他的旁邊。

為什麼？她把他視為第二類還是第三類？冰織羊不禁思考道。他注意到直線距離超過半個房間的禦影玲王和凪誠士郎，不難猜到他們之間似乎是發生了矛盾，糸師凜瞄了兩眼這個方向，又被前來搭話的潔世一引開了注意。

……明石愛理此時隻是不想和任何一個有可能向她提出她回答不上的問題的人呆在一起。但她忘了旁邊還有一個好奇心和洞察力成正比的烏旅人。

他笑眯眯地打了個招呼，說好久不見，還以為會在屏幕裡見到你呢。他對着還未亮起的白色幕布眨了眨眼睛。

明石愛理覺得沒什麼不好說的：“助教的工作告一段落了，接下來我會作為球員繼續參與藍色監獄的項目。對手之後，說不定是隊友哦？”

“那還真是令人期待。”烏旅人說。

她瞄到靜靜地聽兩人對話，并沒有打算參與其中的冰織羊，體貼地把他帶入話題：“那就期待吧。不過隊友是小羊的話，我會給你傳球的。”

冰織羊撓了撓臉頰：“……總感覺。從AA嘴裡聽見這句話的感覺好奇妙，承蒙關照？”

烏旅人吐槽：“喂喂。我早就想說了，為什麼叫那家夥就是‘ちゃん’，叫其他人你就是直呼其名啊？”

明石愛理：“因為很可愛啊。而且為什麼不可以直呼其名？”

烏旅人：“原來如此。小羊确實聽上去很可愛……哦。被瞪了。這裡有很多人都是前輩嘛，比如我，好歹是高三生。”

上一個被她喊作前輩的人還是蟻生十兵衛，沒人提她也不太在乎這些，他要在意她就改口好了：“小烏前輩？”

烏旅人發誓他聽見有誰笑噴的聲音：“……好的。建議去掉前面那部分，叫前輩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