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晚垂眼就能看到那雙離自己格外近的眼睛，自然也能看清楚裡面的情緒，是一絲若有似無的悲憫。

無奈的歎了口氣，蘇清晚停下腳步伸手握住肩上的手然後委身從他的胳膊下穿了過來。

林休任由他從自己懷裡鑽走，靜靜的與他相對而立。

“第四次了。”蘇清晚盯着林休的眼睛，想要看進他的心裡，想要弄清楚他的目的。“這是我第四次在詭事裡看到這種眼神。”

“哪種眼神？”

“波瀾不驚又深藏悲憫。”

“是嗎？”林休輕笑一聲伸手觸摸自己的眼睑：“我竟然都沒有察覺。”

蘇清晚皺眉，問：“寂空、容、阿安、林休都是你吧？”

“還有那隻小狐狸。”林休溫聲說着，注意到蘇清晚驚訝的神色，解釋到：“那次你很少看我。”帶着些委屈的語氣。

“...”蘇清晚沉默了。

蘇清晚垂眼看着地面，斑駁的瀝青地面上黑漆漆，在日光的照耀下有一股刺鼻的味道。一時之間有些無言以對，原來當真如自己所料，那些以性命相互的人竟然真的都是一個人。

“你是不是很詫異，我為什麼這麼坦白？”林休問。

“為什麼？”蘇清晚說完往後退了一步，打量的看着眼前的人。又是一張與其他詭事裡完全不一樣的臉，五官深刻，眉間爽朗，除了那個眼神，這些人裡面沒有任何相同點。

“因為任何時候，隻要你問，我便答，從無隐瞞。”林休說着眼神一黯：“隻是你從未問過。”

蘇清晚垂下眼，避開林休的視線，他雖然心裡一直有所猜測，但是卻知道，世上很多事，打破砂鍋問到底并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如果這次不是林休比以往都表現的過于熟稔，他也不會挑破這層窗戶紙。

“所以，你是誰？我們之間有什麼關系？以至于讓你在每次詭事裡面都盡心盡力的幫我？”

林休往蘇清晚身邊走了一步，語氣舒緩又溫柔的說：“我叫席溫，是你十歲時救下的那個一歲幼兒。”

蘇清晚仔細回憶，好像确實有這麼一回事，當時初次見到老李是也曾被他提起過。

“你那時那麼小怎麼會記得我？”蘇清晚眉頭微蹙：“你不是普通人吧。”

席溫搖搖頭：“我是普通人。”略微一頓，這麼說好像也有些不對，于是他解釋：“我曾經是普通人，我的情況和你的差不多，在我們的那條時間上，我猝死在18歲的生日那天晚上，然後又在新的時間上活了。不過與你有些不同的地方是你成了檔案員，我成了在每個詭事裡遊蕩的“詭”，成為詭之後我記起了幼時的事，也記得你。當時第一次在詭事裡遇到你的時候，我就認出你了。”

蘇清晚聞言仔細消化了一會，在腦海中大概有了整件事情的原委，簡單來說就是自己曾經是他的救命恩人，所以他反過來救了自己許多次。

蘇清晚注意到他形容自己的時候說的是“遊蕩”一詞，一般情況下，這種詞都有一種無奈與悲涼。所以他問道：“你也有任務嗎？”向自己一樣，要補全詭事的記錄。

席溫搖頭：“沒有任務。”

蘇清晚注意到席溫說話時眼中閃過的孤寂，明白了他的意思，因為沒有任務所以沒有目标，就像是孤魂野鬼一樣在每一件詭事裡面遊蕩。

“不過遇到你以後...”席溫眼裡有了光彩：“我第一次覺得成為在詭事裡的“詭”是一件很好的事。”

席溫的聲音很溫柔，語氣壓得很低，像是害怕吓到蘇清晚一樣，每說一次就看一眼他，時刻注意着蘇清晚的反應，但是蘇清晚就這麼平靜的聽着，無悲無喜。

“清晚，你不需要有任何壓力，在詭事裡面的種種，就當做我是在償還你曾經救我的恩。”

蘇清晚往後退了一步，說：“雖然我感激你救了我這麼多次，但是我當初救你的時候，沒有想過需要你的報答。”

“我知道的。”席溫斟酌着說：“但是，能保護你，對我來說，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我也願意去做，所以，你可以不要拒絕我嗎？”

蘇清晚稍微遲疑了一會，問道：“你會死嗎？”

席溫一愣，趕緊搖頭：“不會。‘詭’在詭事裡不會死。”

蘇清晚松了口氣，他其實最害怕的是席溫因為保護自己而做出犧牲，他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

“那就好。”蘇清晚說。

席溫聞言彎下腰，嘴角勾了起來又湊到蘇清晚面前，輕聲問：“所以，你是同意我繼續待在你身邊了嗎？”

蘇清晚擡眼瞟了他一眼：“有人願意保護我，我高興還來不及，為什麼要拒絕？”

“那就好。”席溫伸手一把攬住蘇清晚的肩膀，笑着說：“我不僅要保護你，我還要讓你長命百歲！”

蘇清晚聽到長命百歲這幾個字時嘴角也勾了起來，輕聲道：“那我也祝福你，與天同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