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叢隐仔細的盯着沉睡的蘇清晚看了許久,他就像是要将眼前人此時的模樣在腦中仔細描摹。
但是其實蘇清晚眼下着實有些狼狽,慘白的臉,眼下一片烏青,嘴唇上還有些殘留的血迹,斑駁的紅褐色點在粉白的唇上,像是玫瑰花瓣上的腐爛痕迹,本就稱不上獨厚的樣貌,此時更加寡淡。
谷叢隐的鳳眼雖顯刻薄,但是此刻的眼神卻有着莫名的深情。
他緩緩的伸出手指,又迅速的收回,如此反複的試探了幾次後終于鼓足勇氣輕點在蘇清晚稍帶着冷意的嘴唇上。
谷叢隐感受着指腹傳來的柔軟觸感,低聲喟歎一聲然後克制着收回了手,連帶着往後退了幾步遠。
他才剛站定,身後便襲來一股冷風,谷叢隐一動不動的等着冷風裹挾着巨大的殺意罩在自己身上。
不過,冷風好像并不想殺他,隻是在他周身席卷了一番,将他渾身刺得冰冷以後又撤了下來。
随即,一個身影出現在蘇清晚的床邊。
來人是一身褴褛的席沉修。他斜着眼,輕蔑的看着谷叢隐,面無表情的說:“在詭事裡面的一切陽奉陰違我不與你計較。”他說完轉頭看向雙眼緊閉的蘇清晚,語氣變得輕柔了許多:“去準備東西,我随後就來。”
谷叢隐轉身朝着屋外走去。
席沉修等到人走了以後便翻身上床躺在了蘇清晚身邊,他側着身子,用手撐着頭缱绻的看着蘇清晚。
一身破爛的席沉修配着面容狼狽的蘇清晚,遠遠看去,像是兩個凄苦的人在依靠着取暖。
席沉修伸手插入蘇清晚的發間輕輕摩挲,眷戀的低聲呢喃:“發根真軟。”語罷,他扯過幾縷自己披散在背後的長發,随即指尖用力一捏,青絲便斷了。
席沉修将斷發攏在手心,然後在枕頭上撿起蘇清晚的幾根落發與自己的斷發裹在一起。
黑色的發在手心其實隻有小小的一團,但是席沉修卻感覺到像是手握寶藏一般,滿足的輕笑了一聲。
“好了。”
屋外傳來谷叢隐的聲音,席沉修斂了笑然後用力握緊手心,便看到一股紅光從他手心飛出然後竄進他眼角的雲紋,一顆細小的朱砂痣出現在紅色雲紋上,稍不注意便會忽視掉它的存在。
席沉修伸手撫摸着那點朱砂痣,然後對着屋外應到:“知道了。”
随後他便抱着蘇清晚起身,緩步走出屋外。
.
屋外此時已經大變了樣,走廊上的吊燈全部變成了大紅的燈籠,一樓大廳的燭火已經熄滅。
整個樓裡隻剩下二樓的燈籠還亮着,昏暗的紅色鋪不滿整個空間,每盞燈籠中間都有一塊幽暗的區域。
二樓扶欄上雕刻的十二緣起圖如今化作一張長長的畫卷浮在二樓懸空的地方,圖上立着一張赤黑色的巨石,石頭上鋪着厚厚一層積雪,這雪看上去有些不同,每一瓣雪花都閃爍着五彩的微光,在昏暗的環境下非常的耀眼。
在巨石前方的空中浮着一尊端坐在蓮花座上,面容慈悲的神像,正是當時蘇清晚在詭事中從墓中帶出去的那一座。
佛像前立着三株燃香,青煙寥寥升起,清雅之氣彌漫開來,仔細辨認可以看到燃香之上刻着不甚明顯的字——無量香。
燃香之上大約一米的地方,一面水鏡中正燃着熊熊烈火,此鏡正是蘇清晚在詭事中所見的孽鏡台上的那面水鏡。
席沉修擡眼随意的瞟了一眼水鏡中的大火,然後飛身踏上緣起圖站在巨石旁邊。
他低頭看向懷中沉睡的蘇清晚,眼神晦澀,沉默許久以後他将人小心翼翼的放在積雪之上。
積雪的微光映照在蘇清晚的臉上,将他慘白的肌膚映得五光十色,看上去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席沉修俯身将蘇清晚身上的長衫捋平,最後輕柔的将他額間的碎發撥開,虔誠的将自己的唇靠了上去。
他就像是一個小心翼翼的小偷,動作謹小慎微,才一碰上蘇清晚的肌膚便猛地退開,好像害怕驚醒沉睡中的人。
水鏡中忽然傳來一道平淡的詢問聲:“為何不離去?”
席沉修聞言手一抖,強忍住擡頭的欲望,擡手在身前一抓,一盞燈便出現在了他的手心。
蓮花底座、曼陀羅燈罩,無芯而燃,正是在幻境中盞小姐所化的那盞燈。
席沉修将燈放在蘇清晚身旁,然後又虛空抓出一座青銅爐鼎,爐鼎周身刻滿梵文,鼎身正中央寫着“鎮魂鼎”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