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來的時候,韓明非氣色仍舊不好,君輕一邊穿衣服一邊問他:“怎麼回事,這幾天你魂不守舍的。”
韓明非搖搖頭,明顯是不想說,他系好扣子也想下床,君輕一下就攔住他了:“你這傷不想好了?”
韓明非聞言看向她:【我不想待在卧室。】
君輕伸手摟住他的腰把人抱起來,卻被韓明非用目光拒絕,她渾不在意:“洗漱完抱你出去透透氣,要不要?”
韓明非說不出“不要”兩個字,【能讓我自己洗漱嗎?】
君輕的樂趣被剝奪,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不過還是十分大度地把人放到了洗理台上。
韓明非見她沒有反對,松了一口氣,狀似無意地問:【外面雪停了?受災情況是不是很嚴重...】
昨天晚上未來城的電力設施大部分被摧毀,第二波暴雪攜帶的寒流比第一波更加嚴重,首腦這會兒肯定忙的焦頭爛額,救災都救不過來,估計也沒空計較她開轟炸機找老婆的事兒了。
君輕把擠了牙膏的牙刷往嘴裡一塞:“害,門都沒出!等會兒看看大門有沒有被雪淹了,真淹了到時候還得出去掃雪,苦命的很。”
韓明非淡淡瞥她一眼,那意思分明是在說“你還會幹活?”“你不把現場弄的雞飛狗跳就謝天謝地了”,君輕也沒告訴他昨天她非常任勞任怨地搬了大半天的物資,隻是笑笑:“你今天才是趕巧了,偷密鑰的那個人被我找到——”
正說着呢終端彈出了通話,君輕一邊洗臉一邊接了:“喂?又出了什麼事?”
“小君總,我在小區保安室這裡!我剛看到28号的監控錄像,6月28日當晚小區出去了一輛可疑貨車,但那輛貨車不屬于軍方,而是民用貨車!哦對了——登記在保安室的身份壓根兒沒聽過!奇了怪了,首腦讓人出任務還遮遮掩掩不給配車,難道小君總你密鑰裡藏了什麼犯罪證據?”
君輕莫名其妙:“放屁!就不能是他們觊觎我君家的家産但又不好意思直說,隻能偷偷摸摸不幹人事?無腦擁護首腦的人跟我們世家都有來有往打了多少年了,還削弱世家?你看哪個世家被削弱了,她那中央集權根本就不行!撕破臉也好,不受她那鳥氣兒了!我猜其他幾個世家這會兒也在忙着弄她,哦對了——那輛貨車,問清登記的車主是誰了嗎?”
“等我看一眼,”劉闵那邊應該是在跟保安索要記錄,過了一會兒才在一片窸窸窣窣聲中開口:“找到了找到了,車主就是我們護衛隊多出來的那個漂亮小A,叫姜又,不是右邊的右,是欲言又止、又當又立的又,原諒我文盲隻記得這倆詞兒——”
*
剛推開門就看見一片白花花的厚雪,君輕哐的一聲就又關上了門。
韓明非示意君輕把自己放下,伸出手就要拉旁邊放着的梯子。不過他緩慢而艱難的動作持續了不到一個呼吸就被君輕強行打斷,還被訓了一通:“受着傷不好好站一邊兒,幹什麼呢。”
君輕快步将輪椅拖到他面前,“坐。”
見韓明非沒跟她犟,老老實實坐上面了,她才哼了一聲,再次打開門探頭向外面看去:“哎呀卧槽!”
“怎麼了?”
君輕一腳蹬在面前一塊薄薄的雪層上,彎腰往裡面一探,半個身子都鑽進去了,聲調高些喊了一聲:“劉闵這家夥有點東西啊。”
雪洞口遺落下來的一台熱水鑽機被她順手撿回來扔屋裡,君輕先幹脆利落鑽了進去,接着伸手把韓明非坐的輪椅也拉進了一米寬的雪洞裡。
小區保安室裡泡面味道飄散開來,暴雪将整個城市掩埋,物資難以運輸,囤積的一箱泡面已經見了底。君輕從雪洞裡爬到保安室門口的時候,立刻就對上了劉闵充滿期盼的兩隻大眼睛:“小君總!”
君輕:“那個,你...”
劉闵歪着腦袋看向洞口,喜悅的表情全挂在臉上:“我的天呀我還以為小君總找不到路了,正想從這兒回去找你呢!爬個洞都半個小時了,這不是小君總的速度啊?怎麼,路上被漂亮小O小A迷花了眼忘了正事了?”
君輕給他拼命使眼色:“......”
“哎眼皮怎麼都凍抽筋了?快快快趕緊出來到屋裡暖和暖和,爬這麼久肯定凍壞了吧,我現在就把保安室那個漂亮小O叫來溫暖你的心!”
君輕:“............”
韓明非輕咳一聲,眉梢微微挑了一下。
劉闵這才發現君輕後面還有個人,頓時石化在原地:“小小小韓韓韓總總總???”
君輕爬出來後,拖出一個輪椅。
劉闵瞬間迎了上去,把這裡的情況一一交代了,順便表達了自己的忠心,并非常識趣地推起了韓明非的輪椅。
“不用了,去去去我來推,你不會伺候人别把他傷着了。”君輕把他一下就扒開了,保持着風度微微一笑:“你忙你的,我和他聽聽情況。”
韓明非也笑了一下,擡眼時目光突然落到保安室門口粘貼的夜晚輪換值班記錄上:
【6月23日,李銘;6月24日,柳嘉;6月25日,趙彪】
【6月26日,李銘;6月27日,柳嘉;6月28日,李銘(橫線劃掉)趙彪】
【6月29日,柳嘉;6月30日,趙彪】
劉闵在一旁嚷嚷:“别逗我了,什麼叫我忙我的,我忙你的才對。來來來,我幫你把小韓總擡上來,小心這台階滑。”
韓明非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
劉闵跟着君輕至少有十年,别看他現在嘻嘻哈哈的樣子,實際上已經三十歲了,為人處世讓人挑不出一絲毛病,對雇主的暴脾氣也包容的很,嘴上說着要找O,可現在已經邁入三十大關了,也沒見他着急。
倒像是打定主意一直跟着君輕了。
韓明非落在他的手上,有一瞬間回想起他剛才跪在外面,伸手拉君輕出雪洞——君輕的手按在他的手心,微微用力,指節彎曲成一道優美的弧度,就這麼攥着他的手從地上爬了起來,接着順手把劉闵也從地上帶了起來,還順手握了一下。
他們之間很習慣這種相處方式。
君輕一低頭就看見他在沉思,手臂一使勁兒将輪椅拉到自己跟前,漫不經心:“想什麼呢?”
【錄像和登記記錄讓我看看。】
劉闵訝然看了他一眼,像是沒料到他會插手這件事。
保安室的兩名保安将屏幕放大,扭過頭歎了口氣:“你們是1号别墅的業主吧,這裡備用能源石快用光了,你們得快點看。”
韓明非:【停電了?】
“是啊,城中電力設備已經毀壞百分之七十,各大小區都在停電,昨天晚上業主群裡通知過了,你們沒看嗎?”
保安将終端往他們眼前遞了遞,是發在業主群裡的很長一條信息,應該有兩三百字。
還沒讀完終端大屏就熄了下去,保安點了一下大屏,鎖屏被他迅速滑上去,韓明非眼波微微顫動了一下。
“你說這條啊,看了看了,他剛說的意思是,沒想到保安室也停電了,我還以為隻有我們家裡停電呢。”君輕唏噓着感歎一聲,推着韓明非的輪椅停到了兩名保安右側的位置。
劉闵将登記記錄遞給韓明非,順嘴問了一句:“那有說什麼時候來電嗎?”
保安隊裡的alpha脖子上挂着嶄新粗壯的大金鍊子,捧着泡面桶豪邁地吸溜一口,抹了一把辛酸淚:“統禦中心說電力互聯正在搶修,電力互聯發布通告說受災情況嚴重,一定會盡力恢複用電,但沒有說具體時間,昨個兒我們保安和物業輪流挨業主的罵,雪停後在小區大門口鏟了一晚上雪,飯也沒吃覺也沒睡,就這會兒我滿耳朵還都是吵吵嚷嚷的聲音——操,這鬼天氣!等我女兒找到了工作,我立馬辭職,讓他們知道就算再多花三千也找不到我這種敬業的保安!什麼素質!老子還不稀罕幹了呢!一點都不稀罕!”
旁邊的年輕小O低着頭抱着泡面桶吸溜一口,像是早已習慣了他的破防。
“......”君輕歎了一口氣,表示十分理解:“害,消消氣消消氣。不就是工作不順心嗎?哪個社畜不這樣?背地罵完老闆揭過去就行了,生活不還得繼續?能發下工資就不要辭職,萬一回去喝西北風呢?這年頭骨氣算不得什麼,就罵你一晚上就給你罵辭職了,你這心态是不是有點問題啊?”
旁邊劉闵拼命搖晃着她的肩膀,使盡吃奶的力氣将她往後面拉:“我的天小君總你少說兩句!你這萬惡的資本家快歇着吧!我可不想跟你一起在這兒挨打!”
保安室的alpha啪的一聲放下泡面桶,裡面的油水如爆炸的火星子一般濺開到紙張上,正專注看着登記信息的韓明非頓了一下。
保安直接破防,桌子拍的震天響:“放屁!你們這些資本家根本不懂我們窮苦社畜的艱難!薪資開那麼低,要幹的破事一大堆,你們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你也太絕對了。”
君輕完全無視劉闵絕望到昏厥的表情,幽幽歎了一口氣:“我就不一樣,我手底下就沒有月薪低于十萬薪資的員工,你以為有人誇我是個好老闆嗎,NoNoNo,完全沒有——哦對了,你猜今天為什麼是我來調監控?”
怒發沖冠的alpha:“...為什麼?”
“因為我好欺負,家裡丢了東西,我那群員工一點都不着急,開個會磨磨蹭蹭每次都卡點!現在好了,他們一群人閑着待在我那大别墅裡睡大覺,讓老闆自己跑出來幹,這合理嗎?你說要是不給他們點自由空間吧,一轉頭就能聽見罵我的髒話,保不齊正幹着什麼項目突然就給我來個辭職,我那上億的項目一損失就是幾千萬,你說我敢任性嗎?”
“......”
劉闵眼前一黑又一黑,喘口氣扶住了牆。
他聽了這話都好想把不食人間煙火的君輕摁地上揍一頓。
“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也覺得我苦命了?”
君輕心平氣和呼了口氣:“你倒是容易了,想辭職就辭職跑路,辭職報告往老闆臉上一甩,瞬間揚眉吐氣了。我呢,被底下員工為難還得求爺爺告奶奶生怕他們辭職,累死累活賺的錢進不了自己兜裡,都給旁邊這位漂亮小A了,你看我臉上這巴掌印,拿了我的錢上床還打我,這姿勢不行那姿勢也不行,快一點說受不了慢一點說我磨蹭,輕一點說我一般重一點罵我畜生,說實在話,我也想不幹,我也想辭職!”
alpha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