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府出如此大事,天和院來珑宅也是預料之中,杜玲珑不慌不忙,從容接應,把人帶到藏書閣,把溫和鳴過手的賬目一一向上官世青說明。
他跟随杜玲珑監管掌财司,勤勤懇懇,這一行徑着實令人費解。但杜玲珑曾收到過他的辭官請求,因科舉還未選拔人,沒有合适繼任者,便駁回了。
“溫和鳴定是有何把柄落人手裡才會如此,甯死也不透露半點。”杜玲珑說着拿出一本文事簿:“這是他的工作日籍,謹慎細微之人,所接賬目,所做之事,每日都有呈報。”
上官世青接過随手翻了翻,問:“如此說來杜大人是相信溫大人的?”
掌财司的細緻賬目屬于朝廷機密,牽涉國庫,許多直接過遙帝,并非天和院所能調查。杜玲珑隻是将能看的部分展示,這些工作日籍對辦案沒有任何作用。
“本官隻是就事說事,沒有任何結論。溫和鳴之死恰恰證明他與此案确實有關,但本官也有監管不力之罪,明日上朝,自會向皇上請罪。”杜玲珑向上做了個禮,代表謹呈皇帝,她應對自如,難辭其咎卻依然泰然自若。
“此事,按照律法追究起來,杜大人恐怕會被降官階甚至革職,您若還有其他線索,還望協助我們天和院早日破案。”
在場隻有上官世青敢對杜玲珑說話,其他人都深知,杜玲珑隻是被牽連而已,罪責較淺。遙帝重法也重才,此事最後會如何判決全然看皇上如何恩典這些有功之臣。若杜玲珑全身而退,誰又願意在此時得罪這個權貴呢?
上官世青辦案的鐵面無私,叫每個人都見識到了,應如是悄悄拉她衣角,示意她少說。目前隻是來請杜大人配合調查,不是帶人到天和院審訊,沒必要把話說得如此不客氣。
大家同朝為官,擡頭不見低頭見。
雖說天和院也屬天子機構,手持令牌和聖旨,可怎麼能與常與皇上走近,閑話家常的杜玲珑比?
杜玲珑淡淡紅唇,綻放笑意,眼神流轉至上官世青,好似在端詳她的臉,沉默片刻道:“上官大人真是一如既往,無妨,天和院需要你這樣。能說的本官都已經說了,若是查出什麼有力證據,玲珑自會伏罪。”
“好,案情下官也會禀報皇上,不叨擾杜大人。”上官世青作揖,準備帶人離開,杜玲珑也準備禮貌相送,隻是剛走到前院,便見有個人風風火火趕來。
此人上官世青記得,見之一面便印象深刻。她便是曾經的明妃葉薇,年方十九,大杜玲珑一歲,執勤時總是紅甲在身,頭梳馬尾髻,幹練飒爽,右手臂縛着金甲護腕,腰間别着一把精緻的短刃,名為月如鈎。
沒等葉薇開口,杜玲珑便搶先一步迎了上去,笑容滿面:“薇姐姐今日怎會到此。”
“聽說天和院查案查到了珑宅,下官特來看看。”葉薇面無表情,雖不在戰場,可她威風凜凜,巾帼之風令人肅然起敬,她五官立體,輪廓分明,頗有大将氣場。
葉薇有種力量之美,她不經粉飾雕琢,身無點綴之物,卻不失女子的柔美。
她很容易讓人想起曾經馳騁戰場的女将離玉華,隻不過離玉華再已過世,如今活着的隻有離劍歌而已。
“葉将軍,有禮。”上官世青主動招呼,她有意識地擋在魏清遙跟前,忽然便聽得身後人說:“她們向來交好,葉薇是來保護杜玲珑的,你言語莫要沖撞于她。”
堯傾怎會勸慰自己這個?皇上分明讓她無所顧忌地查案,還特别賜了聖旨。難道在這些權貴跟前,自己真的要折腰嗎?
那為官意義在何處?上官世青忽然覺得自己不适合官場,不如有始有終完成此案後離開吧。
葉薇似有不快,正要上前被杜玲珑握住手腕,按住了責怪的沖動。不知兩人打了什麼暗語還是眼神交彙,葉薇隻是深深看了上官世青一眼,便沒再說話。
“上官大人慢走。”杜玲珑慢條斯理地笑着送客,她的手依然放在葉薇的手背上,而葉薇很自然地擡着肘,兩人的視線共同投來,讓上官世青有種被窺視的不适感。
每個人看自己的眼神都似乎略有深意,上官世青被動地接受這個一知半解的世界,總會陷入到懷疑中。
在珑宅,魏清遙始終一言不發,似乎擔心自己身份洩露。葉薇和杜玲珑一文一武,經常面聖,杜玲珑更是每日上朝,私下面見遙帝,想來都認識宮内侍官,甚至相熟。
似乎也合情合理。
今日的堯傾,話比從前少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上官世青想跟她說點什麼,不知從何開口。自家師妹,關心兩語,該是應當的吧?
本想問她昨日是否受到損傷,開口卻變成:“堯大人,四妃可是兩兩相好?”因為想到李夢淺和闌珊似乎也有着某種默契。
“任何官員私下交好并非壞事,同心同德也好共處。”魏清遙淡定回答。
“四妃當是忠臣,從遙帝是郡主時期就跟随立功,大人何故怕我得罪她們?”
魏清遙笑而不語,她隻是不想被李夢淺鬧完,再被葉薇煩。杜玲珑和闌珊自是從來不會讓自己憂心,可這二人性格與之相反,葉薇不會為自己抱屈,任勞任怨,從不覺得帶軍辛勞,可事牽杜玲珑,就不一定了。而李夢淺,招惹到自己身上,哪怕隻是沾點邊,定是要論個是非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