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懶得跟她們掰扯,以免江枝看更多的笑話,沒好氣地開口:“趕緊滾。”
她這句話說得太熟練,口吻也是方點點和錢織熟悉了,兩人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一二三轉身往别處滾,滾出兩米了才回過味。
錢織納悶:“我怎麼在班長的身上看到老大影子……”
方點點一臉的你這就不懂了吧:“相愛的人總是相似的。”
錢織深以為然地點頭:“還得是點姐!”
方點點也不驕傲自滿:“好好學着點吧!”
陳冬宜瞪了江枝一眼:“笑什麼笑?”
說完轉身就走,後面的江枝喊了句“方向走反了”,她的腳步頓了下,也沒理江枝,轉了個方向繼續走得理直氣壯。
公交車剛載走一波人,新來的這輛沒上多少人,甚至因為是首發站所以還有位置坐。
陳冬宜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
她看到江枝從口袋裡掏出硬币投進箱子裡,環視了一圈車内,定在她身上,慢吞吞地往這邊走過來,公交車在江枝的身後關上門,起步時車身搖晃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陳冬宜莫名地有點緊張。
江枝的腳步像是踩在她的心口上,鼓點躁動,一下,一下,又一下。
江枝的停下腳步。
坐在她前面靠窗的座椅上。
陳冬宜:“……離我那麼近幹什麼?”
江枝沒回頭,伸出手指指了指左耳的耳機,言簡意赅:“聽歌。”
耳機裡的歌副歌剛剛結束,間奏裡有個女生的聲音青澀卻大聲:“明天周六,可以把我們一起出去玩,改成我們去約會嗎——”
起哄聲響成一片。
陳冬宜想起一事:“我跟你一起回我家。”
自從她和江枝互換身體她還沒回過家,她家是獨棟别墅,前院裡種了棵杏樹,這個季節杏花開得正好,在橘黃色的路燈下顯得溫情脈脈。
白日裡下過雨,空氣裡的花香更甚。
住家阿姨已經睡下了,房子裡隻有玄關亮着細弱的燈光,襯得整座建築愈發黑暗陰沉,陳冬宜早就習慣這個氛圍,反倒是江枝的冷靜讓她有點刮目相看。
她換了拖鞋,問:“不害怕嗎?”
江枝也換拖鞋:“你怕不是忘了,上學期你們在舊圖書館聚衆鬧事的時候,是我單槍匹馬把你們逮住的。”
一中的舊圖書館隻是個擺設,用來在别校說起圖書館的時候,我校學生也能說出:“啊,我們學校也有圖書館!”
圖書館裡面沒幾本書,過期的報紙倒有很多份,積在書架上,沒有人打理,蒙上一層厚厚的灰。去年學校管得嚴,從圍欄開的可以溜出去的小門全部被封死,她們不能去爛尾樓聚集,退而求其次選了舊圖書館。
在會議進行到僵持階段的時候,不知道是誰幽幽地說了句:“你們知道嗎,這裡鬧鬼。”
然後下一秒,門就被推開了。
一群問題少年如同驚弓之鳥,被江枝晃着手電筒當場拿下,第二天每人抖着小心髒各寫了篇檢讨。
她不提還好,一提陳冬宜對她的那點共患難的情誼立刻煙消雲散。
陳冬宜咬牙:“江枝你是不是吃飽飯閑的?晚自習不好好做試卷,你跑來抓我們幹什麼?萬一我們是在補習,你不尴尬嗎?”
江枝氣定神閑:“你們不可能補習。”
陳冬宜:“……”
說得好肯定,她确實無法反駁。
“懶得跟你解釋。”陳冬宜把手插進口袋裡,擡步往樓上走,“懂我的人不必解釋。”
江枝哭笑不得:“在裝什麼?”
陳冬宜:“少管。”
她倆一前一後地上了樓,拐彎後看到走廊盡頭陳冬宜的房間門虛掩着,從裡面洩出一絲燈光,江枝看得真切:“嗯?我記得我出門的時候關燈了。”
陳冬宜皺了皺眉:“可能是阿姨給我留的燈。”
江枝卻敏銳地察覺到她的語氣不對勁,下意識地快走了兩步,在陳冬宜之前推開了卧室的門——台燈是亮着,因為房間裡有人。
那人背對着她們坐在書桌前,西裝革履,背脊筆直,肩膀寬闊。
是個男人。
聽到動靜,男人不慌不忙地轉過身,冰冷的眸子對上江枝的詫異,江枝視線下移,這才發現他的手還放在桌上,壓着一個看似是本子的物品。
“回來了?”男人平靜開口。
明明是很溫柔平靜的語氣,江枝的心裡卻猛然升起一絲冰冷的寒意,求生的本能叫嚣着讓她離開,男人卻在此刻站了起來。
“怎麼才回來?”
江枝的心狂跳起來,手臂卻忽然被人從後面攥住了,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陳冬宜把她往後一拽,自己上前一步,那順着空氣扇過來的巴掌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臉上。
“啪!”
窒息的沉默。
良久。
陳冬宜感受到有血從唇角滑下來,她垂眼看着男人幹淨锃亮的皮鞋,睫毛扇動時,痛楚從臉上的神經傳到心裡,她聽到男人笑了起來。
陰陽怪氣:“帶人回家替你挨打啊?”
江枝整個人都恍惚了下。
——你估計沒挨過打你不知道。
她終于知道了,她說這句話的時候,陳冬宜在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