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淑蘭還是有些憐憫三房的,“聽說宋嬸子還差幾個月就生了,這不留點錢,到時怕是有點難了。”
說是去公社的婦産院,可婦人哪能猜得準自己什麼時候生,等産婦去了婦産院,孩子早就呱呱落地了。
“淑蘭姐,這不用擔心,三嬸的娘接生手藝可娴熟了,三嬸的三個孩子都是她接生的。”年玲苑打了個哈欠,看了眼姚淑蘭,悄無聲息地往她身上靠過去一點點。
姚淑蘭吃笑,“小妹,别裝了,你想把我當枕頭靠着也不問問我。”
“那淑蘭姐願意讓我靠着嗎?”年玲苑無辜地看着她。
姚淑蘭有些咬牙切齒,“你這閨女咋想的,要是我不願意,你就這樣一直看着我是吧?”有哪個人能抗拒小妹這種說不上多可憐實則憐人無辜的小狗眼睛。
她估計許知青對所有女知青都冷冷淡淡的,唯獨對小妹多了一絲寬容,大概就是看在她這雙狗狗眼的份上吧。
“算了,給你靠着吧。”姚淑蘭伸出一隻手,年玲苑歡呼雀躍蹭過去,“淑蘭姐真好~”
姚淑蘭摸着她的頭,笑容越發真切,小妹可真可愛啊,就跟她家裡兩個妹妹一樣。
楊柏林經過走廊時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語氣酸溜溜的,“姚知青對年小妹可真好啊,期頤,你說是不是?”
他揚起肩膀拍了一下許期頤。
許期頤瞥了一眼小妹和姚淑蘭,垂眸,神色微斂,在當事人發現之前移回視線,“你很在意?”
楊柏林臉色突然紅了,表情有些扭捏,“也,也不是,就是想到姚知青這兩年親近的女知青隻有吳風琴同志,沒想到她和小妹玩的這麼來,連咱們路過都沒發現。”
“玩的再好也跟你無關。”許期頤先走一步,神色淡淡。
楊柏林摸了一下鼻子,“期頤,你等等我。”咋感覺期頤就像是吃了炮仗似的,說話帶着沖。
……
牛車走了整整兩個小時才走到縣醫院,彼時的縣醫院不像後來建築成群、高樓林立,隻是老舊的兩層小樓,可年志勇看着那縣醫院的牌子挂在上面,心裡不免生出一絲畏懼以及窘迫。
他們鄉下人哪來過縣醫院,嚴重一點的病都熬着日子,看是病把人熬走還是人把病熬走,但是為了兒子,算是趕鴨子上架頭一回了。
牛車到了縣醫院門口可不能往裡走了,兩家爹娘使使勁将自個兒兒子架起來,為了避免傷到傷口,走的可慢了,但禁不住年貫祖和劉瘸子一聲連一聲的哀叫。
這兩人直接被痛醒了。
劉瘸子嚎叫,“娘,娘你輕點。”
劉瘸子他娘更着急了,直接在醫院門口叫起來,“有沒有醫生,有沒有醫生,救命啊,俺兒子出事了,醫生快過來啊。”
護士應聲而來,趕緊讓他們進來病房,将病人放在床上,随後醫生過來,是一名姓高的醫生。
高醫生先是檢查了年貫祖的傷口,神色凝重,再檢查劉瘸子的傷口,不禁搖了搖頭。
高紅梅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醫生,你說說看俺兒子到底咋了。”
高醫生沒回她的話,直接對護士說道:“先去帶他們繳費吧。”
年志強趕緊推了一下婆娘,高紅梅會意,立即跟上護士,劉瘸子他娘也一樣,病房裡留下來的都是爹。
高醫生見他們都還算冷靜,才把話說透,“我剛才看了這兩小夥傷口,這個小夥手臂傷的極重,而這個小夥左腳傷着了,情況都不太樂觀。”
年志強着急道:“怎樣一個不太樂觀?”
劉瘸子他爹也急道:“是啊,醫生你快說吧,我能受得住。”他兒子傷哪不好,偏偏傷了另一隻完好的腿,要是這隻腿出問題了,那他兒子可不隻是瘸子了,還得是癱子了。
高醫生道:“還得仔細檢查。”
……檢查出來的結果很糟糕。
年貫祖是被一聲歇斯底裡的瘋狂叫聲吵醒的,他醒來後就看到旁邊病床上的劉瘸子發了瘋似的砸床,他好一陣莫名,先是回想起自己為什麼跟劉瘸子在一個屋下。
這才後知後覺自己受了重傷,再一擡頭,他看到了爹娘在抹着眼淚,高紅梅直捶胸口,“俺的兒啊,俺的兒啊,你年紀輕輕咋就要截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