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陳仲因并未在意這些小事。
他抱着酒壇随意尋摸一個位置,等他們話說完,便提到這壇酒精。
陳仲因照舊是推說“古籍醫術”記載。
隻是這法子在場諸位從前并未聽聞過,都是将信将疑的态度。
陳仲因便道:“這酒精的産量也是稀少,我想不如在幾個醫棚裡先試上一試。”
試試也不打緊,便無人推拒。
這件事先這樣定下,陳仲因又聽着他們提及城中百姓病亡情況,不由自主地惦念起“火葬”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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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燒屍首?”醫博士瞪大雙眼,連連揮手推拒,“此等行為,萬萬不可!萬萬不可!”
“腐屍生病瘴,這也是衆所周知之事。”陳仲因勸說道。
醫博士還是搖頭:“已然深秋,沒有炎熱生腐的情況,更何況入土才為安,怎好令百姓毀燒親朋的屍首?”
陳仲因皺着眉頭,還欲再勸說幾句,可醫博士已經别過頭不在聽他說話。
他堅持道:“不妥、不妥。”
見陳仲因猶不死心,醫博士忍不住勸道:“縱不說這法子能不能起效,即便是咱們這樣邊緣的地方,也沒有似蠻夷那般毀屍不敬先人的道理。你這主意,除我之外不要再說給任何人聽,免得招惹來禍端。”
陳仲因隻好點點頭。
他還是曉得這些道理的,不曾當衆說出,而是私下裡找醫博士詢問是否可行。
隻是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确實難以推行這樣“崩壞禮數”的辦法。
待陳仲因走後,醫博士想想他剛才說的事情還心有餘悸。
那實在是大逆不道的行為。
不過……
醫博士思索片刻,終于還是提筆寫下一封短訊,悄悄招來一隻信鴿,令它悄然送信而去。
第二日,陳仲因帶上昨日提煉出的酒精,換上清洗過的面罩,正要随衆大夫們出門去,忽然被醫博士叫住。
醫博士令其他人先去,單獨留下陳仲因。
他将陳仲因帶到一個無人的屋子,道:“我昨夜想了半宿,你若堅持這個辦法有效,便是縱你試上一試。”
醫博士細緻介紹道:“因這場疫病兇險,城中死傷無數,喪禮亦簡便許多,城中亦無埋骨地,城門更是隻進不出,屍首便停在大小義莊中。因去歲這場瘟疫入冬自解,咱們的首要也是拖延時候,待入冬後,再将這些屍首一塊運到城郊安葬。”
他又歎氣道:“屍藏病氣,誰人不曉?隻是那無知無覺的屍首,卻曾是日夜相伴的親朋,哪裡舍得毀去?”
“而今那些屍體都安置在義莊中,若真依你所說,不如借此機會,将屍首燒去。”
陳仲因一面聽着,一面斂眉思索。
這确實是個好機會……
可醫博士隻說屍首所在,也不曾提供什麼法子,全然要陳仲因自個兒想辦法将義莊裡的屍首燒去。
總不能把義莊也一塊燒了吧?
陳仲因沉吟片刻,突然擡頭,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他将酒精帶去醫棚,随後自己一人去官衙尋并州刺史。
然而并州刺史此時不在官衙。
打聽下才知刺史正在附近的藥堂醫館查看情形。
陳仲因趕去附近的醫官,借着杜宣緣的名頭将并州刺史單獨約出來。
他将“火葬”之事告知并州刺史。
并州刺史也是眉頭緊鎖,這個方法叫他這個讀過聖賢書、考着功名出來的官員更是不适。
可陳仲因言辭懇切,語氣鑿鑿,并州刺史也有些意動。
他們商量一番後,并州刺史猶豫道:“城中大小義莊确實快擺滿了屍首,可借出城安葬的由頭,将患病而亡的屍首運出城外,尋一個空地火葬。”
這确實是當下最好的主意。
有并州刺史給出的通行命令,義莊的屍首可以順利運到城外。
派去“掩埋”的官吏亦是并州刺史派遣的人員,将屍首運出去後火葬倒也不難。
隻是剛火化一批屍首,城中便沸反盈天議論起這件事。
明明是暗中行事,卻在眨眼間就叫城中百姓盡數得知,不過幾個時辰的工夫,許多百姓便圍了藥堂、官衙,要讨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