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隻有那個領着陳仲因往大将軍府舊邸去的少年可能知曉一二。
然而并州内疫病未消,官衙人手不足,騰不出幾個人去尋這人,進度便耽擱許多。
陳仲因并未太過在意這件事。
他一心隻想令并州快些度過疫病難關。
這件插曲暫告一段落後後,陳仲因依舊在醫棚坐診,初時少有人尋他看病,多是些身上帶着小毛病的人過來湊熱鬧,并非染疫在身。
面對這些人,陳仲因也認認真真給開出藥方。
隻是病症與瘟疫無關的患者,陳仲因特意囑咐不許在醫棚中抓藥煎煮,可往其他藥店藥堂抓藥。
醫棚是為緩解瘟疫設置,藥材皆是免于費用供給罹患疫病的百姓。
有些人見得不着免費的便宜占,甚至都不接這一份藥方,連聲謝也無,便徑直起身離開。
陳仲因并不惱怒,泰然自若着接診下一位病患。
不過數日後,那些拿着藥方自費配藥的百姓發現這一帖藥藥效奇佳,一些人的小病小痛,一副藥下去便藥到病除,還有些人身負本不報希望的頑疾毛病,服了幾天湯藥,竟舒服不少。
百姓瞧不懂什麼藥方,隻知自己飲藥後病狀減輕。
那名新大夫醫術之高超,也慢慢在百姓間流傳。
前些時候對着要自掏腰包的藥方不屑一顧的人,這會兒心裡又打起些主意,瞄着醫棚去索要藥方。
陳仲因對這般情況榮辱不驚,他神色如常,道:“當日的藥方皆已銷毀,并無另存。”
那些人又腆着臉找陳仲因再來診治,卻被他拒絕了。
陳仲因道:“前些時候已将各位的病情如實相告,并配以對症藥方,而今再來,自然無話可說。”
這些人隻好悻悻而去。
其中又有人自覺并未直言,抱着幾分僥幸之心,指望着陳仲因根本不記得他們,又混入治病的百姓中,隻是因陳仲因這幾日聲名鵲起,前來要他診治的病人多上不少,他們要等上好一會兒。
可惜陳仲因就算不認得人臉,對把過的脈象也是過目不忘,輕易便能揪出這些人。
他雖未戴面巾,一直用提純得來的酒精噴灑周圍,診脈問病時也會用上酒精,周身一股酒氣濃烈不散,叫信任他的百姓們都帶上幾分好奇。
相問下,得知這種提煉後的酒精有防備疫病的功能,又見陳仲因問診多日,不見病容,便有些意動。
陳仲因便向那些前來看診的病人贈上一小壺酒精,并叮囑不可飲用。
蓋因這位大夫确有真材實料,并州城中的病人漸漸痊愈,關于火葬一事的異議也少了不少。
如此忙碌了許久。
一日晨起,陳仲因餘光一瞥,望見庭中高樹已經落進樹葉,蔓延開的樹枝如同一張大網。
他恍然間,才覺現在竟然已入深秋。
已經一兩月不曾見到杜宣緣。
她大抵也是非常繁忙,這些日子連夢中相間的機會都沒有。
陳仲因忽然間生出幾分落寞。
這是他難得非午夜夢回之際也思念起杜宣緣。
實在是太久沒有見到她了。
陳仲因摩挲着所背醫箱的布帶,歎氣一聲後重整心緒,往醫棚趕去。
剛出藥堂,便見一騎飛馳而過。
他看着往官衙趕去的騎兵,心中莫名鼓噪起來,隐隐有一個念頭浮現。
莫非……
陳仲因心事重重地走到醫棚,還未等他收拾好東西,外邊又喧鬧聲起。
“大喜啊!大喜!”有人歡天喜地沖了進來,“都督夫人何在?”
陳仲因有種石頭落地的踏實感,當即起身迎出去。
“都督大獲全勝!斬獲北虜王爺、将領數人首級,俘虜北虜虜王歸來!”
陳仲因喜笑顔開,顧不上許多,當即上前詢問道:“都督現今何在?”
“都督向大将軍告職後,便向并州而來,特令我等先行一步。”前來報信的騎兵也是笑得合不攏嘴。
他們追随杜宣緣立此大功,焉能不喜?
得知此事後,陳仲因更是喜不自勝,一向沉穩的心緒如何也平靜不下來,在醫棚中踱步不止,欲往外去,又想到杜宣緣尚未抵達并州,加上自己還有職務在身,隻好收斂腳步,可就是沒法叫自己的步子停下來。
他這一顆心,已經長上翅膀飛往定北軍軍營去了。
醫棚中其他大夫與陳仲因這些日子早就相熟,自然瞧出他的心思,忙笑道:“夫人且去官衙,說不定都督也快到了。近來病患已少,我們便足夠應付了。”
陳仲因心下欣喜,向他們鄭重行禮後,自己的東西都顧不上拿便往官衙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