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家人借着北虜生亂的時機往下跑。
下邊隻有杜宣緣以及她從營裡帶出來的一百來号人,在他們看來突破難度要小得多。
在剛剛逃跑的時候他們便分散開。
黃要善往林子裡跑。
隻是跑了沒多遠,便撞上早就在附近盯梢許久的程歸。
确切的說,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撞上的是誰。
在他慌裡慌張極命奔逃的時候,突然一個黑乎乎的影子從樹上跳下來,将他壓倒在地,下一秒尖銳的短刀從他後腦薄弱之處捅了進去。
黃要善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成了一具屍體。
程歸抽出自己的短刀,用屍體上的衣物随便擦了擦,轉身離開。
而守在下山路的杜宣緣也将逃跑的黃家人一網打盡。
将這些人安排好後,她一擡頭,便瞧見程歸從暗處走了出來。
“擦一擦。”杜宣緣遞給她一塊手帕,又指了指她面上濺到的血點,笑着說,“多髒啊。”
程歸微微一怔,接過手帕後愣愣地看着她。
慢慢的,一滴淚緩緩滑落,将半幹的血點沖去,她的嘴角卻漸漸拉開一個燦爛的笑容。
待一切塵埃落定,士卒才在林中發現黃要善的屍首。
這群押送的将士,大多是當時留守軍營的人。
陳濤可不想全派跟随過杜宣緣的人過去,到時候他的親信能不能管束住手底下的兵還不一定。
這也是能達成現在這一情形的前提條件之一。
他們未曾在戰場上氣勢如虹地進攻過,極易受到将領的影響,随随便便就“将熊熊一窩”了。
逃走的犯人盡數抓回,這些士卒這才發覺北虜也沒有想象中那樣可怕。
在清點人數時,将士們幾乎沒有傷亡,押送的犯人也是活見人死見屍,唯獨少了一位校尉。
先前追随在他左右的士卒們面面相觑,皆不知校尉去了何處。
當時情況混亂,又是夜晚,視野受到阻礙,不知道什麼時候校尉就不見蹤迹。
杜宣緣下令就地整修,待明日天亮再去尋找。
天亮後,他們因為校尉失蹤沒法返回上一個岔路繼續趕路,而是在原地找尋一段時間,有人在斷崖邊發現雜草被壓倒的痕迹,商議一番後便決定尋到附近的村落,找熟悉地形的人看能不能下去找找。
這樣耽誤了兩三天,終于在崖下尋到此人的屍首。
這時候所有将士都沉默下來。
他們将目光投向杜宣緣,等待着她的指示。
死了一個校尉,按理說沒必要折返回去,畢竟他們已經趕了好幾天的路。
但這個人是陳濤的心腹,身上還背着替陳濤向皇帝述職的任務。
“繼續趕路。”杜宣緣一聲令下,又道,“我去官驿修書一封,向大将軍說明情況,他若再派人來,也趕得上我們。”
近千人毫無異議。
他們重新啟程,直到抵達皇城,都沒有看到有人追上來。
——因為杜宣緣根本沒有送信回去,陳濤到死都對此一無所知。
回到闊别已久的家中,那群皮猴們也已經沉穩許多,杜宣緣從來沒有耽擱過他們的學習,現在一個個都端着點文人雅士的氣質。
其中年紀最大的阿夏,在杜宣緣離家赴任前與她商量一番後,向家裡借了一筆錢在外經營,磕磕絆絆一段時間後漸漸步入正軌,現在也算是給家裡增加了些收入。
杜宣緣與他們分享了阿春的近況,并提到自己在黃州見到史同滿。
那段遊山玩水的時間,杜宣緣自然也去了黃州。
黃州去年瘟疫,史同滿曾經是太醫,在這場瘟疫中立了大功,免去身上流放的勞役,在黃州開了一家醫館。
杜宣緣去的時候,都險些認不出來他。
他不似從前那樣瘦成麻稈的模樣,身體康健,精神狀況也好了很多,最近正在議親,看上去是打算定居黃州。
史同滿也記挂着那些弟弟妹妹,與杜宣緣聊了許多。
不過杜宣緣對那群皮猴平時細枝末節的情況并不十分了解,所以還是陳仲因與他聊得多。
兩個曾經的同僚漸漸從孩子聊到醫藥上,陳仲因還從史同滿那裡了解到許多北地特有的藥材,收獲頗豐。
而史同滿也蠻喜歡與陳仲因聊的。
跟“都督夫人”對話,讓他有種在面對昔日那個脾氣好的“同僚”的感覺,比起跟杜宣緣這個壓迫感很強的家夥聊可好太多了。
關于阿春的選擇,他雖然不是很理解,也不曾置喙。
臨别前,史同滿還給所有人都準備了一份小禮物,托杜宣緣帶給那些孩子們,予阿春的是一副他精心挑選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