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分明咫尺距離,她卻怎麼也夠不着。
她着急地前傾着身體,想将哭泣的嬰兒摟在懷中。
下一秒,她腳下一滑,跌入這片湖水裡。
王美人自幼在浮州長大,水性尚可,但她從未遇到過這樣詭異的湖水,不僅沒有一點浮力,還像是有無數雙手将自己向下拉。
她的掙紮全都無濟于事,隻能任由自己墜落這無盡深淵。
王美人猛地睜開雙眼,呆怔怔地望着周圍富麗堂皇的裝潢,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身處何地。
她失魂落魄地起身,一低頭,才發現自己正緊緊攥着那一副藥方。
王美人忽然奔向自己的床邊,掀開枕頭盯着藏在下邊的剪刀,雙手緊握着藥方,不停地喃喃自語:“我想回家……”
皇帝近來去王美人處的次數明顯少了些。
雖是個合他胃口的新鮮美人,但太不懂事,成日裡擺着張死人臉,加上前段時間才落胎,身體一直沒養好,去了也是掃興。
不過想想那雙怯生生、水靈靈的眼睛,皇帝還是着人準備轎辇。
他是黃昏時分到的,打算在這兒用膳。
隻是王美人處還未曾擺上晚膳。
皇帝聽聞王美人在鬧脾氣,皺着眉頭令周圍伺候的宮女太監退下,獨自一人走進去。
王美人聽到腳步聲,擡眸掃了一眼,又别過頭。
那雙水光氤氲的眼眸瞬間将皇帝心中的不快沖去。
他道:“做什麼?這時候還不傳膳。”
王美人垂下眸子,道:“陛下根本不心疼臣妾。”
“怎麼會?”皇帝很受用這樣狀似嬌嗔的語氣,“朕若不心疼你,又怎會關切你的飲食與身體?”
“臣妾日日要喝苦藥,陛下哪裡懂臣妾的苦。”
皇帝失笑:“良藥苦口,就這樣一件小事,惹得你連飯都不吃了?”
王美人偏過頭,緊張地抿抿唇:“您說得輕巧,又不曾嘗過那藥有多苦。”
皇帝笑道:“朕又無恙,誰叫你總是不見好。”
王美人袖中雙手攥緊,口中凄凄切切地說道:“那您還說心疼臣妾,怎不與臣妾同甘共苦?”
“好。”皇帝終于說出了她想要的話,“你倒說說,怎麼個同甘共苦法?”
王美人拿起床頭小桌上的藥湯,遞到皇帝面前:“您嘗一嘗這補氣的藥,真是苦得人肝腸寸斷。”
皇帝存着幾分顯擺的心思,接過藥湯一飲而盡。
随後他哈哈大笑:“這算什麼苦藥,美人你真是嬌氣!”
王美人在他飲藥的時候,便一時間忘記宮中的規矩,直勾勾盯着皇帝。
見他面色如常,王美人猶不甘心。
在聽見皇帝的話後,她才猛然回神,勉強笑道:“許是……”
話頭一截。
王美人心中百轉千回,口中一轉,變成嗔道:“既然如此,陛下日日陪臣妾喝上一碗,看您還這樣不這樣說。”
皇帝有些不悅:“朕又無病,喝藥做什麼?”
“這藥是補氣血的良方,對身體無礙。”王美人似被他生硬的語氣吓到,怯生生道。
皇帝見狀,緩和下語氣,道:“是藥三分毒。你鬧也鬧過了,乖乖吃藥,不要再做輕狂之事。”
王美人暗暗咬唇,瞥着皇帝的臉色,低聲應是。
皇帝盯着王美人喝完一碗藥,滿意地拍拍她蒼白的面頰,笑道:“這才乖。”
小坐半刻後,他就離開了,晚膳也不曾留用。
不過王美人也沒心思陪他用膳。
皇帝在她這兒的時間裡,她時時刻刻關注着皇帝的面色,沒有發覺一丁點異常,連皇帝離開那點距離,她都一錯不錯地緊盯着。
乍一看還以為她多舍不得皇帝走呢。
倒叫甩袖離開的皇帝心情大好。
在确認皇帝健步如飛地離開後,王美人頹然地坐在榻上,失神喃喃:“怎麼……沒有用嗎?”
另一頭,皇帝正乘着轎辇返程。
他不斷回憶着方才王美人那期待的目光,更是心猿意馬,隻是想到她“嬌縱”的表現,不欲再嬌慣她。
思來想去,皇帝便令擡轎人轉向另一個美人住處。
當夜沒有任何異常。
皇帝甚至覺得自己精力更加充沛了。
直到兩日後,商議定下北方戰場衆将士的封賞後,皇帝再臨幸後宮時,才突然發現自己毫無反應。
一察覺自己不行,皇帝便勃然大怒。
他一言不發,丢下一頭霧水的後妃徑直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