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霄軍将領胡峰,将叛軍坑殺于鶴山腳下,叛逃的淩霄軍将士悉數斬首示衆。
其下有晉文平所載一句話:六千将士,手無寸鐵,活埋于鶴山崖下,無一人求饒屈服。
明珩的視線停在這行字上面許久。
燭光搖曳,擾亂她的視線,卻讓那幾個字愈發清晰。
鶴山距離此處不過二裡遠,可明珩卻不敢去看。
明珩将行述合上,燭火熄滅,回到床邊準備睡覺。
忽地一陣風吹起,将窗棂震動。
明珩顫抖地合上眼,卻久久不能入眠。
窗外風聲鶴唳,似在嘲笑她的懦弱。
……
客棧大門“吱呀”作響。
馬廄躲着的一行人吓得縮起身匍匐下去。
待看清門裡出來的人後,幾人交換了個眼神。
其中兩人跟了出去,剩下五人站起身來,拎起手邊油桶。
……
月光映照在碎石路上,明珩一路東行。
愈是往高出走,夜風便愈是狂放,到了最後,幾乎是推着她往前走。
暗夜中似有幾聲鹿鳴,空靈回響于月下。
不知過了多久,明珩停下腳步。
不遠處一道溝壑,似巨斧深鑿,留下一地狼藉。
月光隐約,明珩的心跳得愈發的快。
耳畔萬裡悲風,聲似嗚鳴。
溝壑對岸郁郁蔥蔥,與腳下的荒蕪形成鮮明對比。
樹木林立,筆挺堅毅,一如當年淩霄軍。
明珩幾乎出現幻覺,仿佛回到了先帝病故的那一日。
那夜也是這樣,雪白的月光籠罩在将士肩甲上。
明珩時常在想,若能回到過去,她定不會再與周桓有任何瓜葛。
她甯願去觀裡,青燈古佛過一輩子,也不要明氏趟上奪嫡的渾水。
可她回不去了。
雲層散開,月華落下。
樹林之下,溝壑的截面上,層層白骨,赫然堆疊。
“不……”
耳邊嗡鳴,明珩除了心跳聲再也聽不見旁的聲音。
她踉跄着往前:“不……”
無邊的樹林望不見盡頭,數丈深的溝壑在月光下寂靜無聲。
昔日意氣風發的明家軍,骨骼交錯,就這樣被掩埋在了黃土之下。
明珩一步一步向他們靠去,淚水砸落在地,隻覺得一隻無形的手攥住她的心髒,要将它生生扯出來。
就在她要一腳踏空,摔下溝壑時,一隻手将她拽了回來。
明珩回頭,還沒來得及看清是誰,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周宴蹙眉,拎住差點滾下山崖的明珩。
這丫頭什麼毛病?
大半夜跑到這裡來跳崖?
瞥了眼對岸的白骨。
周宴一聲輕笑:“原來是吓暈了。”
他将明珩扛上肩:“這兒死的都是好人,可比你要去的地方安全多……”
可惜明珩聽不見周宴的話。
絹紗似的月光蓋在地面,周宴一路往回走,将倒在地上的兩人踢遠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