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時大驚失色:“什麼人在那裡!”
樹葉落下,前方黑洞洞一片,沒有人回答她。
小侍女一陣惡寒,再不敢前行,可手上的碎瓷又不得不丢。
她壯着膽子喝道:“再不出來,我喊人了!”
可是仍然沒人回答她。
小侍女顫顫巍巍,扯開嗓子就準備大喊。
可忽然後頸一痛,兩眼一黑就昏了過去。
明珩手忙腳亂地擡住托盤,才沒讓碎瓷撒了一地。
她呼出口氣,将小侍女拖到湖邊草叢裡掩蓋好,再将托盤甩進湖中。
又點了小侍女幾個穴道,确保她半日之内不會醒後,就離開了。
……
翻身下牆,明珩落地站穩身子,拍拍衣袖,擡頭,卻正對上黑暗裡陰恻恻的風淩。
明珩頓時感覺自己的心髒都停了一下。
她呼吸一滞,捂住心口,細算着時日,這才驚覺自己有兩日沒吃藥了。
風淩沒有察覺出明珩的不适,冷笑着開口:“咱兩現在好歹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要上我家偷東西,是不是應該告訴我一聲?”
可明珩管不了這麼多了,眼前發黑,往地面栽去。
昏迷之前,她死死抓住風淩的衣角:“藥……藥……”
直至徹底昏迷過去,明珩才想起來,自己身上已經沒有藥了。
忙活這麼久,她竟把最重要的事給忘了。
要是死在今天,明珩真覺得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風淩被面前昏死過去的明珩吓了一跳:“你不至于吧?”
可推了推明珩,卻發現眼前人毫無動靜,風淩頓時無措起來。
一句髒話脫口而出,風淩将明珩拎起來,使勁掐她的人中。
唇上一道血痕幾乎要破皮了,眼前人還是沒有轉醒的迹象。
一想到這是風樂傾的徒弟,風淩幾乎要哭出來。
扛起明珩,一路狂奔出巷尾:“你可别訛我啊,我長得也沒多兇神惡煞啊……怎麼就吓死了。”
*
今夜注定有人難眠。
濟春館的張大夫方蓋上被子準備睡覺,就被一黑衣人闖入房中。
連人帶被子一起卷到了青樓。
“成何體統!你們這成何體統!”
張期光着腳,接過傅泉遞來的鞋子,顫顫巍巍套上腳。
“風閣主,小老兒上次沒有得罪您吧?您的藥我都是給您對折算的吧?為何要這麼對我!”
門外是莺歌燕舞,嬌笑聲不斷,張期滿臉通紅,像是誤入盤絲洞的唐僧,恨不得把腦袋蒙起來。
風淩摸了摸鼻尖,讨好地笑笑:“這不是事急從權?我這兒有個朋友快死了……”
傅泉拽着張期走到床邊,還好心地替他披上衣裳:“您大人有大量,别同我們這等武夫計較……”
張期一聲冷哼,卻還是靠向床邊,準備伸手搭脈。
躺在床上的明珩,此刻是那麼的嬌小、瘦弱,臉上塗的白粉還沒洗去,緊蹙着眉頭,可憐極了。
張期臉色大變,回頭瞪向二人,胡子顫抖:“畜生……畜生啊……”
原以為他們隻是江湖上的打打殺殺,未成想還會欺負這麼小的姑娘。
風淩心知張期是誤會了什麼,開口欲辯解,可張期的手已經搭在了明珩的腕間。
看着老頭頓時皺起的眉頭,風淩頓時閉嘴。
不會真被他吓死了吧……
“這小姑娘有心疾,她的藥呢?”
“什麼藥?”風淩想起明珩倒地前嘴裡嘟囔的兩個字,“沒見過她吃藥啊……”
張期瞪了風淩一眼,轉頭又看向傅泉。
傅泉立刻受意,将肩上的藥箱遞了過來。
張期搖搖頭,取出藥瓶,倒出藥丸。
可看到明珩緊閉的嘴,和鼻下血紅的掐痕,他又回頭瞪了眼風淩,從藥箱取出銀針來。
銀針過火,紮入穴位。
片刻後,明珩幽幽轉醒。
看着面前笑容慈愛的白胡子老頭,明珩以為自己又穿越了。
“醒啦?來吃藥吧。”
明珩坐起身,看着床尾站得筆直的兩人,這才明白,自己沒有死。
她接過張期手裡的藥丸,吞下,差點沒苦得吐出來。
傅泉連忙倒了茶,遞到明珩手上。
明珩飲下茶,痛苦地捂住喉嚨,幾乎覺得自己要被毒死了:“這是什麼……”
張期得意地笑笑:“這是我研制的五合一藥丸,可美容養顔、延年益壽、保心、護肝還能明目,旁人想買都買不到呢。”
明珩看了眼風淩、傅泉,又看了眼張期,有些懷疑這兩人是不是被騙子給騙了。
可心口卻是舒緩許多,明珩勉強地笑道:“多謝大夫了。”
張期總算遇到個講禮貌的病人,笑着擺手,将藥瓶遞給明珩:“這藥藥效很好,三天一粒,按時服用,平日裡要少思慮、好好靜養。”
“靜養?”明珩握着藥瓶的手頓住,她擡頭,面上閃過一絲茫然,“不能習武嗎?”
張期臉上的笑僵住,轉頭又瞪了風淩二人:“适當散散步、活動筋骨也是沒問題的,女孩子家的不要學他們打打殺殺的,你父母呢?”
明珩低下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張期以為自己戳中了她的傷心事開口勸慰:“沒事的,若是無處可去,也可到濟春館去幫幫忙、學學醫,也對你的心疾有好處。”
可明珩不死心:“内家功夫呢?慢慢練也是沒問題吧。”
“你這丫頭!莫不是在戲弄我?”張期有些生氣,“不能學、通通不能學!你想練盡管練!今日聚氣明日就能歸西!來年轉世投胎,說不定能有個好身體,圓了你的大俠夢!”
見明珩耷拉着腦袋不說話,張期後悔起來,覺得自己話說重了:“這也是為你好,你這身體,能活過三十就算老天保佑了,少想少做,才能活久一點,這世間這麼大,你就不想多走走,多看看?”
“嗯。”
明珩聲音輕緩,可風淩卻覺得,她身上有什麼東西碎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