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天色愈發暗下來,孫林福佯裝憤怒:“這狀元郎倒是好大的威風,大人您先回去吧,下官在這候着便好。”
李介卻依舊拒絕,他扶着一旁的石墩坐下:“再等等。”
孫林福滿眼心疼:“您身子不好,若是在這受涼了,這誰人擔待得起啊。”
可李介不再說話,依舊固執地等晉昭。
……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馬蹄聲響,晉昭、傅泉總算在天黑之前趕到。
“籲——”
晉昭翻身下馬,孫林福迎了上去,面上笑容真切:“下官孫林福,見過晉大人。”
晉昭單手執馬鞭,兩個大步上前。
她不動聲色地掃視周圍,面上雖有疲态,但也沒有失了禮數,作揖道:“路上出了些波折,讓各位大人久等了,明日我便上疏,向陛下請罪。”
不遠處李介咳嗽兩聲:“不久……不久……晉大人奔波千裡,何罪之有啊。”
看見眼前這個拄拐的白發人,晉昭心裡有了數,低眉一笑,作長揖:“想來是李大人了,晚輩久仰。”
李介伸手扶起她來:“李某一介老翁,怎敢做狀元郎的長輩,您年前做的《門第論》,才真是讓天下士子仰慕。”
“您謬贊了。”晉昭笑容親和,上前扶住李介,“您親自到這城門來接,才真是讓晚輩受寵若驚。”
李介像是極為高興,拉着晉昭問了許多鎮霖的事。
……
二人人互相恭維,一路行至晉昭府外。
孫林福擡擡手:“這就是您的居所了,錦州不比京師,稍有簡陋,還望多擔待。大人今日先好生歇息,明日我等再為您接風洗塵。”
晉昭望了眼身後兩丈見方的前院,主屋廂房齊全,地是小了些,但住她和傅泉足夠了。
她笑道:“此屋已算是極好,下官多謝大人了。”
李介笑容和藹:“日後都是同僚,晉大人,客氣了。”
語罷,便告别離去。
送别了李、孫二人,晉昭和傅泉步入屋内,看着光秃秃的牆壁,竟是一件像樣的家具都沒有。
傅泉“嘿嘿”一笑:“還好咱倆把被褥帶來了。”
晉昭想點盞燈卻發現沒有蠟燭,她心下歎氣。
也罷,夜已深,有什麼事隻能明日再說。
*
翌日。
天邊日頭方起,街邊的磚石上還帶着昨夜的潮氣,清晨的靜谧要勝過黑夜。
正是人們酣睡偷懶的時候,傅泉卻被門口的敲門聲驚醒。
“誰呀!”他拖着沉重的步子,開門,卻看見門外站着着兩名官差模樣的人。
“不是明日才上任嗎?就算是洗塵宴,也沒有在大清早辦的道理吧。”
兩名官差賠着笑,費勁地擡了擡手裡的東西,顯然是将傅泉當做了晉昭:“大人誤會,小的們是受參軍之命,來為晉大人喬遷新居送禮的。”
一個“禮”字落在傅泉耳朵裡。
來此之前晉昭的耳提面命言猶在耳。
傅泉殘存的瞌睡頓時驚走:“什麼禮?我家大人不收禮,你們快離開。”
這時官差們才明白眼前人不是晉昭,他們面面相觑,皆露難色:“這……”
這時一道聲音傳來:“你家大人是哪位?”
身後忽然有人說話,官差轉身,便見晉昭拎着大包小包,站在台階下方。
晉昭沒說話,示意傅泉抽走她胳膊夾着的燒餅,又将手上的面條包子遞給他,讓他進屋吃飯。
兩名官差回答晉昭的問題:“正是裴筵裴大人。”
傅泉定睛一看,才發現二人手上都是些鍋碗瓢盆。
“嗯。”晉昭單手接過那一串丁裡咣啷,“代我謝過你家大人,來日定将……”
手中一沉,晉昭深吸口氣,拒絕官差伸來的手,使勁将東西提起:“……定将登門拜訪。”
……
送别兩位官差後,晉昭費勁地将東西拖到院子中間。
“裴?”傅泉倚着門啃燒餅,“我記得當初齊州的那個參軍也姓裴。”
晉昭拍手起身,氣喘籲籲:“就是他。”
來的路上,晉昭看過拂微帶的錦州資料。
錦州司兵參軍裴筵,字筵之,七年前調任錦州,算是左遷了。
看着面前一攤“賀禮”,晉昭心中思慮萬千。
雖是隻有一面之緣,但她記得,此人性情尤為剛直,也不知道如今過得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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