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柏開口未言,營帳的門簾忽然被卷起。
夜裡風寒,潮氣襲入帳内,晉昭攏了攏衣襟,看向門口,眉眼溫和許多。
“大人,您的茶。”小順抱着托盤,靠到案邊。
麥餅香氣溫暖,還帶着些許五香肉味,讓人心神安定。
晉昭伸手,指尖靠在盤邊暖了暖:“辛苦了,小順。”
小順笑了笑,搖頭:“不辛苦,幫張伯伯送餅,他還賞了我一包肉幹呢。”
說着,他從懷裡掏出一個拳頭大的紙包。
晉昭總算知道肉香哪裡來的了。
軍裡誰人不知張夥夫熏的五香肉幹是錦州一絕,人人都争搶着要,就連裴筵想吃,也隻能低聲下氣地去讨。
想到這裡,裴筵在一旁冷笑,嫉妒得發狂:“他倒是大方。”
小順還不知道自己手裡的東西多麼誘人。
晉昭幹咳兩聲,心知搶孩子的東西是畜生所為,連忙轉移視線,将話題岔開。
晉昭看向林柏:“明晚婚宴,你幫我們個忙。”
小順心知大人們要談正事,轉身欲離開,卻忽然瞥見了什麼。
“幫……幫什麼?”林柏警覺地看着晉昭,“你們不會要下藥吧……”
小順站定,回過身,目光怔怔,鎖在林柏腰間。
“放心,沒那麼下作……”晉昭搖頭,卻發現小順還站在一邊,她歪歪頭,“怎麼了?小順?”
小順沒說話,幾步靠到林柏身邊,一把扯住他腰間玉佩。
再擡頭,孩子已經是雙眼通紅:“這個是哪來的……”
林柏被眼前變故吓了一跳,皺眉,頗為嫌棄拍了下小順的手,想将玉佩扯回來:“别亂抓!”
可小順不松手,死死抓着玉佩,瞪着林柏的眼睛裡都帶了些恨意:“這個是哪來的!”
林柏有些煩躁,伸手欲推小順,可又想起方才晉昭對小順的态度,他悻悻地收回手,強忍怒意道:“這是朋友送我的新婚賀禮。”
“你撒謊!”小順猛地推了下林柏,“這明明是我送給金爹爹的!”
林柏被孩子推得身子一歪,頓時感到面子挂不住,怒氣愈盛,再也藏不住眼裡的狠意,他回頭瞪向小順,卻被裴筵隔開了視線。
男人高大的身軀籠罩着他,林柏的怒意頓時消散了大半。
“說說呗。”裴筵挑眉,“玉佩哪來的。”
林柏頓時有些心虛,支支吾吾開口道:“兄弟送的……”
小順聽得此言便要沖上去:“你說謊!”
晉昭将他攔下,蹲下身,扯下林柏腰間玉佩。
“欸——”林柏方要伸手阻攔,就對上晉昭冷冰冰的眼神。
晉昭道:“征來一用?”
林柏頓時偃旗息鼓,點點頭:“全憑大人吩咐……”
玉佩入手溫涼,是塊難得的好玉,若非背面有道不淺的劃痕,應當價值不菲。
晉昭轉頭,看向小順:“這是你的?”
小順冷靜下來,點點頭:“這是我們家傳家寶,阿娘說這玉佩是位有福的貴人賞給我當平安玉的。金爹爹說,我和大哥能活下來,定是受這塊玉佩保佑。”
“金爹爹總出門采買,我想讓他平平安安的,就将玉佩送給了他。”說到這裡,小順緊張起來,鼻尖泛紅,看着晉昭,“金爹爹是不是被山匪劫走了……”
晉昭默了一瞬,擡眸将林柏眼底的慌張收入眼底,回頭對小順道:“天色不早了,先回去睡吧。”
小順信任裴、晉二人,是以沒有聽出晉昭話裡的躲閃,他被晉昭一路送到營帳外,頗為顧慮地回頭看着晉昭:“晉大人,您會救金爹爹出來的,對嗎?”
晉昭無言,将玉佩塞進小順懷中:“既是平安玉,那便收好了,日後可不要再送人了。”
小順見晉昭木着臉,不再說話,以為是自己剛剛的冒失惹得晉昭生厭了。
“是。”他有些低落地垂下頭,摸了摸自己懷中的玉佩,轉身離開。
晉昭站在原地,目送小順離去後,她才轉身回到營帳: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小順,老金已經抛下他了,是死是活,對這孩子都是一次打擊。
一進帳,晉昭無視林柏探究的視線。
“明晚,你的婚宴照常舉行,唯一要做的,便是午夜時分,在山寨東西二牆垂下鐵索。”
“你們要夜襲?”林柏擡頭,看看晉昭,又看向裴筵。
裴筵聳肩,不置可否。
晉昭側過身,示意林柏離開:“好了,茶喝完了,你該回去了。”
林柏看了看自己面前空蕩蕩的桌面,隻好硬着頭皮起身離開。
門外詹平進來,将林柏一路護送離開,裴筵和晉昭坐在帳内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