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上高峰望八都,黑雲散後月還孤。
還月州内
高大的駿馬拉着一輛堪比廂房的華美馬車快速奔過市井街道,馬車行使過後卻沒有在雪地上留下一絲軌迹。
如此龐然大物,踏雪無痕的飄過,速度雖快,卻并不顯得橫沖直撞,翩若飛燕的仙氣直直逼到人面前來。
路邊上叫買的小吃攤和來來往往的行人見到了這馬車沖着自己而來也不會躲避,反而滿眼崇敬的看着馬車沖過來。
直到到了面前才會發現,看馬車卻像是在另一個虛空一樣。看似與自己很近,卻在千裡之外,與自己擦身而過,卻又步步踩在另一片領域。
雖然不知道又是哪位仙家的大人物,但是有幸此番有擦肩而過之緣,回去又是好幾個月的茶餘飯後的談資。更是有膽大的店家,直接挂起了牌子。
“百年老店,獨家秘方!望舒仙尊來了都說好!!”
挂完了牌子就在店門口和每個被忽悠進來的食客大肆炫耀那日和馬車擦肩而過的場景。
越說那是越天花亂墜,到最後,八州九派都會知道,望月仙尊的馬車駛過,那可是會一馬蹄一蓮花,步步生蓮的盛景。
“那氣勢,我擱旁邊看着都以為我能原地飛升了!可是落了我一身仙氣!......什麼?味道?當然是香的,撲鼻子的香!”
因為店裡面爆滿坐不下,而在外面坐着等位置的人,邊聽店小二瞎侃邊滿眼恨意——你小子,什麼運氣居然能蹭到望舒仙尊的仙氣。
雖說這次的馬車确實是步柏連的,但是至于為什麼問也不問,這口鍋直直的就扣在了步柏連頭上,詳見原因繁多,大概稍微有點合理依據的有二:
一來,世間人海妄妄,不愛好美人的,委實是少之又少。修仙途中一個活菩薩,更是将每個見過的美人都畫了畫像傳了出去。
這些畫卷隻要上架就會立刻傾銷一空,要是買到了喜歡的仙修,還會把畫像挂在房間裡面。但是其中望舒仙尊的畫卷卻是挂出來最少的——
據說隻肖遠遠觀望一眼他的畫像,就會立刻讓人羞澀緊張的手足無措,一片芳心直許畫中人。
是以上架必售空,大多數人都舍不得拿出來直接挂上。便是收在盒子裡,也要反複燙膜,盒子裡放石灰粉吸潮才能安心。
二來呢,仙家多以簡樸為美,有道是白衣劍仙。可望舒仙尊卻不然。
每每遊走江湖,衣着配飾都是極盡繁華,連馬車精緻的連車轍上都雕刻了花紋。
這般誇張又華而不實的講究,隻有望舒仙尊才會費心思。
這也幾乎是一種約定俗成,導緻了江湖間幾乎遍地是望舒仙尊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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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月州内,城門查禁!”
守城的侍衛舉起傳音筒,警告的聲音帶着靈力直沖馬車。馬車的速度不見減,隻帷裳上垂下來的風鈴發出“叮當”,清脆悠遠的鈴聲傳遞了回去。
城門下的士兵聽見了便收起刀刃,轉身恭敬的打開了城門,垂首屏息恭迎。
馬車沒有停頓,瞬息之間便進了城門。帷裳上的風鈴依然在晃動,卻聽不見任何響聲了。
“你說你這人怎麼回事?你哪怕多說兩句話也好啊。”
馬車上,一個青衣男子将小火溫着的茶壺拿下來,将煮好的茶水倒入瓷青的杯子中。準備着放下晾一晾,榻上的人就從被子中堂而皇之伸出了手。
男子不打算慣着他這毛病,自顧自的又給自己倒一杯。從案幾下的一堆小罐子裡挑挑揀揀挑出來一個。夾出來塊蜜磚放入茶中。
蜜磚入水即化,香氣襲人。男子又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一個小銀勺,很有架勢攪合了一下,準備好好享用。
榻上的人伸出來的手落了這麼久的空,卻也不願意多跨出來一步,或者哪怕發出點聲響催促一下。
隻晃了晃手腕,一陣風從指尖悄然而起。在男子端起來的茶杯邊上打着轉,将男子垂在兩邊的鬓發帶起來編了個麻花辮。
又用小麻花辮甩起來糊了男子一嘴,不僅叫人無從下口,連同茶水也漸漸順着風打起轉來。雖然嘴上沒說,但是
“喝什麼喝,沒把本大爺伺候好你就敢自己快活?還不快快給我把茶水奉上!”之意昭然若揭。
青衣男子被他這胡攪蠻纏搞得的一陣火大,又恨自己打不過這厮,要不然現在躺在榻上等人端茶送水的就是自己,焉有這貨死乞白賴的份?
眼下隻有認命的将到嘴邊的水重重放在案幾上,端起另一杯送到了那招搖禍害的手上。
但是天生的老媽子心态作祟,眼看着他從床上冒出個腦袋,龇牙咧嘴的喝着近乎滾燙的茶水,一股油然而生的忡忡憂心湧上心頭,念叨了起來。
“不是我說啊,你算算,從欽州城出來後你下過地嗎?該燒的炭火也沒少燒,總是這麼怕冷也不是個辦法。其實我還是不明白,按道理你也最近也沒去天池眼輸送靈力,不應該身體發虛。咱們在欽州城時,人李家也是好吃好喝的招待了,你也沒和誰打架......”
好像突然想起來這麼個可能性,一瞬間男子目光如炬相,逼視着床上哆哆嗦嗦的人:“步柏連,你沒背着我和别人又在哪以武論道吧?”
“把嘴消停一會兒可給你閑死了。”
步柏連伸手,指尖捏着杯子輕輕一彈,空了的杯子便穩穩地落在了案幾上。
“我就是凍壞了,一時回不來暖。偏生你又一鼓作氣的往這鳥不拉屎的北寒之地跑。我想恢複也恢複不了。”
“但是欽州城是蜀中地區,那裡的人現在還穿着短衣呢!你怎麼可能在那裡能給凍着!”
東飲吾顯然不能相信這“鬼話連篇”,頗為不信任的看着他。
“雖然不知道你還和誰又不爽快,但是私下武鬥都不是君子之行,你以前就喜歡這樣,表面上和和氣氣,一轉頭就和人下戰書,還背着我不帶我。我和你說好,這次師尊可說了......”
“我就不能是發自内心的感覺冷嗎。”步柏連擡了擡下巴,示意多加點炭火。
“少見多怪。我不和師尊打你的小報告。你可别念了,老夫子。”
簡直要被氣死了,實在不應該和不講理的人争論。東飲吾冷着臉給加了炭火,冷着臉給步柏連被子裡塞了個湯婆子,又冷着臉續上了茶水。
回過神來恨得不能把自己這雙多事的手剁了。
步柏連攏了攏被子,用腳将有些距離的湯婆子勾了過來。
骨削玉立的一個人包裹在被子裡,指節分明的手指攥着被角,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任誰看見了必然要心疼這樣好看的人怎麼在這裡遭罪。
但是眼下馬車裡隻有一個管家公睜眼瞎,正冷着臉在收拾東西。眼裡隻有發不完的愁,看不見什麼傾城絕色。
步柏連靠在枕榻上,閉目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