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時,步柏連身體幼弱,從天池眼中出來總要昏睡三五日。一日在師尊的臂彎中醒來,看見師尊手臂上的猙獰的疤痕。凹凸不平的小臂像是曾經被人用刀一下下挖過。
步柏連心疼的用臉貼着粗糙的疤痕,賴皮的硬要追問。然而淩舟仙尊隻是摸了摸他的頭,沒有解釋。後來,衆人發現,淩舟仙尊小臂上總是帶着束袖。
百年前雲青宗獨大,天才地寶也好,根骨極好的少年也罷,都要給他們。
他不願意在那裡呆,他們就要廢了他的經脈根骨,以防他被别的宗門“搶奪”。
反抗者并不少,但是一個搶掠盡天下寶物的宗門,豈是一個兩個有靈氣的少年就能撼動?為了撼動這百年積澱而成的勢力高低,必須從旁處引來新的力量。
于是一種可以讓毫無修煉根骨筋脈的人也能吸收天地靈力,運化得道的方法悄然而生。
起初這種方法造成的混亂已經不可考。又幾個百年下來,大家也都習慣了世家的誕生存在。九州八大世家依附于各地的八大的宗門,卻又守護着當地的天池眼。宗門也靠着當地的世家維持自己的勢力在下界的統管。
一切都有了新的秩序,隻是傳說中的修道風骨,早就是宗門卷軸中的笑談了。
如今,唯有無盡藏宗下鎮守的地方沒有宗門世家。
每次宗門大選,過了測靈石的弟子中,有些天資甚高,又恰好運氣到位了的,會被峰主收為弟子,是為内門弟子。
據無盡藏弟子自己總結,其實這内外門的差别屬實是不大。
即使是有幸被哪個峰主收了弟子,除非這個收徒的峰主格外在乎,大多也依舊是和外門弟子一同修煉,所謂的師尊能指點一二罷了。
若是弟子長大後與師尊修了一派的道法,那麼也會有些秘籍。
所謂内外門之間的差距,除了那些給了自己也學不會的秘籍以外,也差不了多少。
這時候,世家的身份就顯得格外的出彩了。
畢竟天才少有,而且天資帶來的機遇也是一個說不準的東西,分不到,也蹭都蹭不上。
況且,能夠與峰主長老直接見面的“天之驕子”們,總是有種讓人望而生畏的感覺。
但是世家的财力帶來的好處卻是實打實的。
世家的多的是不能自行感悟天道的人,于是比起尋常的修道者,旁門左道更是層出不窮。
要是家裡除了個能進無盡藏修習的,那更是視為天之驕子,天材地寶一個勁的往上堆。
于是,在實際來說,宗門之中,反而是世家子弟更受人恭維。而這些隐形的事情,即便是掌教,也隻能提點兩句。
有道是強權之下面必生龌龊,眼前便是了。
“你到底是吃沒吃飯啊?不會在外面當狗當得時間長了,不會吃人吃的飯了是吧?”
見他沒有理會自己,說話的人頓時覺得沒了面子,用力的上前推搡了一把佑離岸的手臂。
剛剛提上來的水桶裡面裝滿了水,沉重不堪,佑離岸不得不雙手拎着。這一推正好将桶磕在了井崖上。
一桶水兜頭淋下,桶柄重重磕在佑離岸頭上。裝着半桶水的木桶砸在地上發出悶悶聲響。
捂不住的血迹從指縫間穿過,順着眉骨滑下,厚厚的挂在了睫毛上。佑離岸眨了眨眼,眼前頓時血蒙蒙的一片,什麼也看不清。
沾了血的掌心握起,佑離岸摸到了袖口藏着的銳刀。
“仙尊!弟子、弟子拜見仙尊!”
佑離岸捂着額頭,聞言渾身一僵。
擡頭看眼前卻是的一模糊的血紅,他着急的眨了眨眼,一把把眼前的血囫囵擦去,卻還是什麼都看不清。
“想不到無盡藏下還有這種事情。”
步柏連沒有看他,隻将一方手帕抵在了佑離岸的傷口上。
佑離岸滿臉血迹,一張臉愈顯蒼白瘦削,手足無措的站在那。本來就單薄的身形因為僵硬,叫人看着分外别扭。
“真是無人管教,不成氣候。”
“除了你們這群人,還有别的人這麼做嗎?”
“沒,沒了。我們這也是一時不小心,才磕到了佑兄的、之前,之前的時候我們也幫着他打水的。”
說着,好像是覺得自己找到了說辭一般,急沖沖地說:“我們都是這樣輪換着來的,這是我們商量好的,是不是?佑離岸是不是?”
步柏連轉過身,問乖巧地站在一旁的佑離岸:“他們說的可是真的?這是我方才碰巧路過,正好看見了一個意外,而非事實?”
“不是真的,他們說謊。”
那群方才還嚣張跋扈的人仿佛聽見了懸在頭頂的刀斬下的聲音。其中一個人太過害怕,腿一抖便跪在了地上。
佑離岸手中還緊緊地攥着那個帕子,半側着低頭,好像不願意讓師尊看着自己狼狽的模樣。
看上去頗為可憐,甚至有些瑟縮。
他半步上前,用幹淨的手拉住了步柏連寬大的衣袖。
“師尊,他們欺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