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怎麼和沒出月的小狗似的。”
步柏連心裡納悶。面上穩住表情,沒忍住摸了摸佑離岸的頭:“去把藥蠱洗了吧。我和你師伯說點事。”
佑離岸乖巧的點了點頭。頭在步柏連手中蹭了蹭。收起藥蠱就站了起來:“師尊,弟子去給你做點吃的來。”
“你師尊仙人之體,不用吃飯。”東飲吾說道,“你這三日也累了,去先歇會兒吧。”
佑離岸又黏巴巴地看了一眼步柏連,轉身走了。
“這小孩真有意思,是吧?”步柏連說着将蜜餞渾個咽下。
“真不是我說啊。”東飲吾湊過來在步柏連床邊坐下。
“你這小徒弟是真貼心。這幾天把地鋪都打在你床旁邊了。不說别的,你以後可别像現在之前那樣随便把他亂丢了,怪喪良心的。”
步柏連閉上了嘴。
步柏連這個人,無父無母不說,從生下來就沒見過至親一面。說是自幼跟在說是師尊旁邊長大,其實不過是跟着修行罷了。淩舟仙尊心系天下蒼生,沒心思一把手的照顧他們。也沒人認為他應該來照顧弟子們。
當年同東飲吾,葉障在九峰之下修行時,三人還住在一起,左鄰右舍的多少熱鬧。後來搬到了九峰之上,到還将三人分開了。師妹傳承了衣缽修煉無情道,又與他們越走越遠,如今到是連見面都少之又少。
幼時,最叫他期待的事情莫過于跟随師尊出去曆練。
每當這個時候,他們師兄妹三個都很開心。可以圍着師尊轉好久,師尊還會給他們買些稀奇古怪的吃食。若是受了驚吓,還能被哄一哄。
隻是茫茫仙途中,這種好時候又占得了幾何?措不及防地回頭才發現,自己早就獨當一面,再不會不會再有“曆練”一說了。
所以該怎麼養好孩子呢?他心裡實在是沒個感覺,連照葫蘆畫瓢都沒個參考。
“多親的徒弟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親自生的呢!我和你說啊,這可是幾天都沒離過……”
“行了知道了,就知道親親親的,我待他不也一樣的親。”
奈何步柏連這個人仙風道骨的修行了這麼些年。心比豁開的碗口都大。柔情蜜意享受不來,做大尾巴狼是做的慣的。
“師尊可是還未出關?”步柏連問道。直接一句話将東飲吾的注意力轉變了。
東飲吾面色些許凝重,但是眉宇之間并無前幾日的隐躁:“是。不過我日夜護法,到是都沒有見到什麼異常。這幾日師妹也趕去為師尊護法了。”
“還有你這藥,之前你不是又把宿藥姑姑氣走了?也是師妹給配的方子。”
“嗯,師尊既然不在,那我便不往天請山去了。”步柏連想起藥的酸苦,暗自咋了咋舌。
但是蜜餞實在是太甜了,現在滿口的蜜糖,酸苦隻能在回憶裡有一席之地。
“等好些了,莫約兩三日,我就帶着佑離岸去慕涿城走一趟。”步柏連面無血色,但是眼神已經鋒利起來了。
“回來的路上就聽說了慕涿城近日有魔修隐匿。我早想着宗門的天池眼解決了之後便去那邊看看。這也是個機會,帶他去看看正是好的。”
東飲吾:“可是他現在還不會什麼仙法,此番冒然曆練,怕是沒什麼效果。”
步柏連:“仙術仙法固然重要,但是我想先讓他明白他為何要學這些。正了心性,再談别的。”
步柏連撚了撚垂落在手中的發梢:“勿以善小而不為不做指望,能不以惡小而為之,便是好的。”
“不至于吧。”
東飲吾想起來第一次見到這小魔物的光景,“也好,是該出去見一見世道疾苦,心有所感,然後持劍。”
“但是你這趟出可要多加珍重,這次太過傷身,一年你能歇多久?你……”
“放心,雖然昏過去了。但是我是真的覺得比之過往輕松了許多。”
步柏連眼角抽動,“昏過去”這幾個字像是含在嘴裡說出來的,含糊不清。眼看着東飲吾又要發作,趕緊止住了他的話頭:
“我說輕松了就是輕松了,我騙你作甚?”
步柏連一臉無辜地看着東飲吾,滿臉:“你有什麼好騙的,信我的就行了”。
看的東飲吾熟悉地咬緊了牙:“怎麼這麼想揍他一頓呢?”
“你先歇着吧,想來長老那邊還有事,我先去看看。”
步柏連擺了擺手。他是真的覺得身上挺輕松的。起碼是比之六百年後要好受了不少。
“師伯。”
東飲吾出門的時候正好看見佑離岸端着煮好的粥站在門口。
“師伯,師尊以後還要這樣嗎?每次都要這樣?”
“你小子。”東飲吾失笑,招招手讓人過來,“偷聽大人說話啊?”
他拖着音調,好像在回憶:“每次嗎?倒也不會次次如此昏過去。”
佑離岸端着粥踏入房門,東飲吾的話在他耳邊回響。
“你師尊每三月就要去天池眼一趟,每次都會被困在天池眼中,生生經曆刮骨抽筋之痛......”
他看見屋内無旁人,步柏連半斜着靠在床欄上。
如瀑的黑色長發不再精緻的束着。披散下來,半遮着他毫無血色的臉。白色的薄衫披挂在他身上,腰間的系帶松垮的系着。他分明靠在欄上,腰闆卻是擰着勁的,不能完全的陷下去。
他一步步走向他的師尊。
“往日即使痛極,你師尊不會昏過去,二百餘年來,大抵也是習以為常了。”
東飲吾還是一副溫和教書先生的樣子,像是在說着書本裡面教條的東西:“但是天池眼離不開你師尊,沒有人能替他。”
......
“師尊。”
步柏連睜開眼睛,面前的少年手裡端着熱騰騰的粥,一臉委屈,一臉認真地看着他。
“師尊,我要是學了仙術,變得同你一般厲害了,能替你入天池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