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不管白日中再多的喧嚣争吵,此時此刻都會陷入寂靜一片。
佑離岸躺在床上,熟悉的氣息在身側,潛意識裡就訴說着心安。沒有察覺到房間裡面并不是隻有他一個人。
但是他實在是睡的不安穩,薄薄的眼皮下面眼球不停地轉動。睫毛也急速的顫動着。
步柏連見他實在是不安穩,皺了皺眉,上前用手覆蓋上佑離岸的天靈蓋,靈識探入。
在确定沒什麼危險後,正要把手拿回來接着看熱鬧,卻突然感覺自己手下的腦袋輕輕地蹭了蹭。
毛茸茸的碎發蹭着手心,好像手下的人知道了他的存在,在故意仰頭讨摸一般。
“真會黏糊人。不會就給東飲吾帶了幾天就染上了他的壞毛病了吧?”
這點暗自的得意在聽到小崽子迷迷糊糊喊出好幾聲“師尊”後達到了巅峰。
步柏連被這一聲聲地喊得心裡直迷糊。
步柏連這樣的人,估計從會自己走路後,就被帶去拯救蒼生了。
天池眼把人的肉骨生生往下剝,偏偏就隻有他能做這件事,好像天賜的好像他天生就該感恩戴德的受這麼多莫名的痛苦。
太過年幼的身體總是撐不住,缺課是常有的事,正兒八經循序漸進的功法沒一次上完整過。長大了,卻一頭紮下山,行俠仗義起來了。
年少,一身好功法,一副好樣貌,懷着顆嫉惡俠義之心隻身闖蕩江湖。好鮮衣,好駿馬,好奢靡,好美人,把自己活得要多逍遙有多逍遙,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然後,在天池眼需要生祭時自己回去了。
一直來,其中因果他從未仔細思量過。要是有人問起,他也隻會笑着說一句“承師尊衣缽,不敢敗壞門風”。
好像其中全無個人意願似的。
可能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行俠仗義,拯救蒼生,從來都有自己半推半就的手筆。他并不願意承認,為了蒼生付出,全是他自己心甘情願。
眼下有一個分明弱小的人依偎着自己,還這般全身心的信奈自己。他難以自控被胸膛中升起的保護欲蠱惑,以及伴随出現的一絲愧疚,順着石頭做的良心撬開一條縫。
步柏連坐在床頭,低頭看着躺在自己臂袖中的這個孩子:“反正出事了再殺也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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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還是一片凍得人骨頭疼的雪夜。
一雙手将他的臉從雪地剝離,然後整個人被攏如一個溫暖的懷裡。強大的暖流順着心脈充實在了整個身體。
佑離岸安心的閉着眼睛。
這不是他第一次夢見了這個場景了。
那四個月裡,他一個人在無盡藏的舍塌中輾轉反複的夢見了無數次雪夜。一開始還會害怕掙紮,後來一次次發現隻是夢境後,便不再害怕。
隻要安安心心的睡一覺,睡一覺醒來就能看見師尊依靠在門邊看着自己。所以一片黑暗的夢境也并沒有什麼值得害怕的。
隻要等着醒來的時候到來就好了。
佑離岸睜開了眼睛,熟悉的侍女模糊着面容湊了上來:“小公子醒了?可還有不舒服的地方?”
然後就該看見師尊了。
佑離岸看向進門處。
!!
原本應該依靠着人的門口空無一人。
“師尊?我師尊呢?”佑離岸一下子坐了起來,掙紮着就要下床。
他身上剛剛縫縫補補玩,沒有那麼多支撐着的力量,此番一個猛的動作,還未邁出一步,先摔倒在了地上,朝着門的方向重重砸下。
疼!!好疼!!!
“哎呀小公子,你動什麼啊?!快去人來!都是血!”幾個面容模糊的人圍了上來,把佑離岸攙扶起來。
“求、求求你了,我師尊呢?”佑離岸抓住右手邊攙扶着她的人,是醒來見到的第一個人。
“快!快給小公子帶到床上躺着!”侍女急的一腦門汗。
“什麼師尊啊?”一個侍女扭頭焦急地問道,“你們有聽說他有師尊嗎?
“莫不是仙尊?送你來的仙尊已經走了啊!”
“走了?”佑離岸聞言如墜冰窖,一瞬間腦子發蒙渾身發涼。
周圍的人見他愣住了,趕緊将他按回了床上。
“可是我還在這裡,我師尊......”佑離岸看着唯一認識的侍女,眼中滿是迫切懇求的希望。好像所有的希望全部系在她一人身上了。
“怎麼了。”
話還沒說完,便被一道威嚴的女聲打斷。
“家主,小公子醒來後就鬧着要見仙尊。”周圍的侍女跪了一片。
來着正是葉家家主,葉雲天。
佑離岸驚恐地發現,他分明未曾見過葉家家主幾面,但事實葉家主的臉如此清晰。
“望舒仙尊事務繁多,已經走了。”
說着,她頓了一下,如劍光一般的眼神波動,好像不忍心一般:“當然,走之前是肯定來看了你一眼的。”
“以後就拜入葉家為弟子,好好修行,也不枉費望舒仙尊一番好心。”
“我不是應當在無盡藏嗎?”
“你也知道無盡藏?沒想到小孩子懂得還蠻多的。”葉雲天被逗樂了。
“無盡藏那種地方,豈是你想去就能去的。”
她走上來給佑離岸按了按被角:“同你一起的那個孩子傷得太重,到是被仙尊帶回無盡藏醫治了。你往後就在葉府中。”
“不過你天資極好,養好了傷跟着葉家好好修習,等到弱冠之後,到無盡藏去試一試,說不定還真有可能。”
葉雲天說着笑,佑離岸感覺周圍的的一切開始變得黑暗而扭曲,正要說點什麼,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的時候,正是在無盡藏,月明不歸樓。
但是并不是在自己的院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