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他又黑又瘦,鄧早早少不了心疼起來,鄧早早放下背簍擡手捏了捏鄧福豪的胳膊,又拍了拍他的背,“咋瘦這麼多?家裡是沒飯給你吃不成?”
鄧福豪撓着後腦勺嘿嘿笑起來:“我這是精壯了,就是看着像是瘦了,大哥你别瞎說,大伯母天天都給我們炖骨頭湯喝,生怕我們幹活累壞了,你這話讓她聽見了要傷心的。”
“天天喝骨頭湯還瘦成這樣,你們得有多忙啊?”鄧早早癟着嘴一臉擔憂,老二都累瘦了這麼多,那阿爹得瘦多少啊?
葉尋州安安靜靜站在一邊看着兄弟倆嘴角勾起一點點弧度。
“也就忙這幾個月,其它幾個工地都在收尾了,就剩樓家祖屋這邊還得忙上一兩個月,大伯說今年不接活了,做完樓家這單,咱們就好好歇一段時間。”屋裡沒有熱水,鄧福豪讓二人坐會,他上隔壁食肆鋪子打了一壺熱茶,又買了十個包子。
大哥他們肯定是一大早就趕來了,天寒地凍的,趕了一路肯定又冷又餓,喝點熱茶吃些東西墊墊肚子人也舒服些。
鄧早早不會跟自己弟弟客氣,拿了兩個包子塞給葉尋州,自己也吃了起來,兩個包子一杯熱茶下肚,發涼的手指染上了溫度,“我剛看你在收拾工具,你還要去樓家那邊幹活?”
“嗯,樓家祖屋大體修繕都完成了,就是樓家要求精細,雕梁畫棟的細緻活咱們也不會,常用的喻老師傅近日得了風寒,他幾個徒弟又還沒出師,大伯也不敢讓他們單獨上手,便從外鎮請了個師傅,我回來收拾要用的工具,讓他先試試手,大伯先瞧瞧他的手藝,沒問題再讓他上工。”
“成,那你快帶上東西過去,别耽誤了事。”包子還剩下三個,鄧早早拍了拍手起身:“我跟你哥夫還要去辦事,咱們一起走。”
葉尋州跟着起身去提裝着狍子的背簍,剛走近兩步,背簍晃了兩下倒地,傻狍子從背簍裡滾了出來,鄧福豪正往嘴裡塞着剩下的包子,一瞧,什麼東西?看着像鹿,但這圓滾滾的又不太像,“這是豬還是鹿?”
也不怪鄧福豪認不得,這隻狍子臉長的像鹿,軀體圓滾滾的又像豬,咋一看,還真分不清是個什麼東西。
剛剛一見到鄧福豪,鄧早早就顧着心疼去了,把他們抓到狍子的事都給忘了,這會兒他又得意起來了,挺了挺胸脯,微擡起下巴,驕傲道:“是狍子,我跟你哥夫昨日上山砍柴時抓到的。”
“厲害。”鄧福豪朝他豎起大拇指,鄧早早一臉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傻狍子的前後蹄子都被綁了起來,但,一點也不妨礙它的好奇心,它費力的動着脖子,在三人之間來回看,發出“嘤嘤嘤”的叫聲。
就,真的很傻氣。
鄧福豪好像知道他大哥、哥夫為什麼能抓住這東西了。
“我跟你哥夫沒賣過山裡的活物,怕被人坑騙,想找阿爹問問。”鄧早早把傻狍子塞進背簍,“既然阿爹不在,我們就先去酒樓客棧問問。”
鄧福豪皺眉,想了想,“這樣,大哥你們跟我一塊去樓家那邊,然後再讓大伯陪你們一塊去問,反正也不遠。”
“行叭!”
樓家祖屋就在鎮子上,從正街直走到衙門門前右轉過兩條巷子再左轉,走到頭就到了,四進的大院被三米多高的院牆牢牢圍住,院門前兩座石獅子高大威猛,兩扇院門看着很是牢固,門檻門梁都雕刻着精細生動的圖案。
大門未開,鄧福豪領着他們從側門進了大院,前院裡鄧大強正等着他拿工具過來,沒想到,老二不僅帶了工具,還把他大哥倆口子給帶來了。
“早哥兒,尋州。”鄧大強看到兩個孩子立馬把正事都給抛到了一邊,走近拍了拍葉尋州的肩膀,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完二人,看他們沒瘦,精神也不錯,笑容更加深刻。
“阿爹,吳叔、韓叔......柳大叔、柳二叔。”在前院做工的工人都是鄧早早認識的,上回跟吳家鬧起來,好幾個都跟着鄧大強一起去竹溪村給小倆口撐腰了。
有些人隻見過一面,有些人還是第一次見,葉尋州喏喏的喊了聲“阿爹”便局促起來,他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喊人,鄧早早打了個圓場,“各位叔伯,我家夫君性子木讷内向,你們别介意哈。”
柳家兄弟倆不提,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曉得一些鄧家哥婿的事,一群漢子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跟鄧大強十多年的兄弟了,當然不會在意這點小事。
鄧福豪把工具拿給新請的師傅,在一旁看着他雕刻,鄧大強熱熱乎乎的拉着兩個孩子去旁邊安靜點的地方說話。
“嘿嘿,你們今天怎麼來了?”鄧大強每回見到他們都忍不住唠叨幾句:“家裡缺東西了?下回缺什麼你們尋個人給家裡送個信讓你們阿娘買好給稍回去就是了,現在天這麼冷,半日的路程你們也不怕把自己給凍病咯。”
鄧早早敷衍的“嗯嗯嗯”應了幾聲,挑了下眉頭得意洋洋的拍了拍葉尋州背後的背簍,“阿爹,您趕緊瞧瞧。”
“瞧啥?裡面是有寶貝啊?”鄧大強唬着臉佯裝不高興,掀開背簍上的竹蓋,跟豎起耳朵探出頭的狍子目目相觑,“嘤嘤~”狍子傻乎乎的叫喚了兩聲,鄧大強回神捏了捏它的耳朵,軟軟脆脆的手感還挺好,想來吃進嘴裡應該也是很爽脆的。
“還真有寶貝...”話音剛落,鄧大強一想,不對,他們哪抓的狍子?倆孩子進深山去了?
鄧大強立刻怒火中燒,怒聲質問:“你們倆進山去打獵了?”
他的質問把鄧早早一肚子炫耀的話堵在嘴裡說不出來,不等小倆口解釋,鄧大強沉着臉呵斥道:“你們一個小哥兒,一個...一個身體不好,怎麼敢進山的?不怕活生生給喂了野狼老虎?好啊!好的很,我看你們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為了幾兩銀子連命都不要了。”
鄧大強越說越來氣,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他們在山中遇到兇猛野獸的慘痛畫面,眼珠子瞬間布滿紅血絲,又怕又氣:“你們要出點什麼事我跟你們阿娘怎麼辦?多少獵戶身喪深山野林,你們的本事是比他們大不成?你、你們,好的很,好的很。”
“半日的路程,出了事等我跟你們阿娘知道什麼都晚了,逆子,兩個逆子......”
眼見鄧大強臉都氣成了豬肝色,鄧早早趕緊解釋:“阿爹,阿爹,您别急,别生氣,咱們沒有進深山,也沒有要去打獵的心思,您别胡亂瞎想,氣壞了怎麼辦啊!”
“這狍子是昨日我跟尋州上山腳邊砍柴無意中抓到的,真的,阿爹。”
聽了他的解釋,鄧大強勉強緩了口氣,閉了閉眼,轉頭直直盯着葉尋州的雙眸,他現在可不怎麼相信自家小哥兒說的話,葉尋州立馬點點頭,解釋道:“昨日我們在山中砍柴,狍子傻,看到我撿柴或是覺得好奇,便一直沒走,後來被吓跑了,估計丢不下好奇心又給跑回來了,我跟早哥兒用柴刀把它砸暈就帶回家了。”
“真的,阿爹,我們沒騙您。”鄧早早拍着他阿爹的背脊給他順氣,隻見鄧大強半眯着眼睛哼了一聲,鄧早早喏喏道:“您都不聽我們說就瞎想,氣到自己不難受啊?”
鄧大強冷淡的瞟了他一眼,“是要把狍子賣了?”
“昂。”鄧早早點點頭,表情有點呆。
“成,我帶你們去酒樓問問。”鄧大強心裡的怒氣消了一半,囑咐鄧福豪好好看着,轉身帶着小倆口出了院子。
邊走鄧大強邊低聲訓斥二人:“這種大些的野物會出現在山腳邊大都是被兇猛野獸追趕出來的,你們下回再碰到不許再胡亂去逮,幸好這次你們走運,沒遇到野狼老虎,下回可就不一定了。”
“少銀子缺什麼就跟家裡說,我還能掙錢,我沒本事讓你們大富大貴,但也餓不着你們冷不到你們,以後,以後不許進深山也不許去追捕野物,知道沒有?”
“知道了。”鄧早早蔫巴巴的,有點委屈,又有些愧疚,不僅沒得到阿爹的誇獎,反而還讓他擔心了。
葉尋州默默的跟在身後,他大概知道,鄧大強為何突然反應這麼大,失去家人的意外,他們都不想再經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