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慈娘急切地伸手,皺着眉看着江楠手上拿着的東西,再次開口。
“這是她的骨灰。”
骨灰被裝在布包裡,并不是很大,也隻有江楠一隻手那般大。
江楠沒有對慈娘的出現感到詫異,在那些鎮民開始惶恐不安不敢上前時,她就猜到了對方就在附近。
她看了看手裡的布包,本就沒有私吞打算的她便将其遞了出去。
然而,慈娘伸出的手不知被什麼阻攔着,接不住那個布包,布包直接掉在了地上。
江楠:……
江楠本以為是對方手抖沒接住,又給對方試了一遍,結果仍舊是掉在地上。
見狀,慈娘也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雨夜中乍響的雷,慘白的光映出她嘴角勾起悲涼的笑。
“果然……果然……”
她頹然倒地,一雙手依舊不死心得想要抓住眼前近在咫尺的骨灰,但都是徒勞。
她等了上百年,明知那人的骨灰就在祭台,仍因無法靠近将自己燒制出來的火而靠近不得,如今近在眼前,她仍舊無法粗碰對方。
江楠蹲下身,沉默的替對方拿起來。
“為何?為何這裡的人如此喜愛我,卻容不下親手造出我的人?”
她的手抓住了江楠的手臂,聲線嘶啞,每一句質問江楠都無法給出對方一個完美的回答。
因為它是美人瓷,它們隻愛美人瓷。
“林家世代壟斷美人瓷,那種情況下你幫不了她,你也不必過多自責。”江楠安慰着道。
作為她的瓷卻無能為力,更無法為她的造物主辯解一二。
“它們将我偷走,改名換姓就想讓我認了他們,可惜被我全部殺了。”
像是想起了那晚的瘋狂與慘叫,慈娘的嘴角便再也壓不住,可與痛苦交織的神情又顯得格外怪異。
“你是想讓這裡徹底消失嗎?”
瓷娘神色痛苦地抓着自己的頭發,笑得癫狂。
“想!如何不想!它們都應該給她陪葬!”
江楠還想說什麼,但背後被誰小心翼翼地輕戳了幾下。
她警惕地轉頭,猛的對上一張慘白帶着友好笑意的臉。
對方比劃着什麼,又指指“慈娘”。
江楠自然沒有看懂,但大概知道是想要嚷自己叫“慈娘”。
“它來尋你了。”江楠對“慈娘”道。
“慈娘”聞言,臉上怪異的神情僵了僵,怔愣着擡頭,同江楠一般,對上了那張慘白的臉。
小啞巴相對于江楠之前看到的清醒很多,但隻能從喉嚨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手着急地在不斷比劃着什麼。
“慈娘”再見到對方的那一刻,無需過多确認,便已經确定了這就是自己的造物主。
“我今天看見你了。”她張了張口,無數的委屈想要說出,最後隻哽咽出一句話。
今天看見你了,從前從未見過。
無形的屏障阻隔着她們,千言萬語不及多看彼此一眼。
啞巴也知道自己無法通過比劃傳達出什麼,左右看了看,後讓江楠把骨灰給遞給她。
江楠怕對方也像“慈娘”一般拿不住,這才放到對方跟前。
啞巴兩三下打開布包,将裡面的灰倒了出來鋪在地上。
畢竟是對方自己的骨灰,江楠見狀也沒有阻止對方的行為。
這個古鎮哪裡都瓷化了,就連土地也光滑無比,隻是想要在上面寫出什麼,隻能靠着一小包骨灰。
骨灰剛拿出來,便被雨水打濕在地上。
啞巴已經彎腰專心寫着什麼,江楠撐着油紙傘過去替她們遮了遮,低頭時啞巴已經寫完了第一句話。
【你很漂亮……】
【是我最滿意的瓷器……】
它的手上有淤傷,寫起來的字歪歪扭扭的難以辨認,但“慈娘”紅着眼,一遍遍确認,不讓自己漏過每一筆。
雨水無法落在她的身上,地上留下的一盞燈籠裡,散發微弱的光卻落在了她的身上,發絲被照的透亮,像是跌落昏暗的巷子裡神明
它偏頭,對江楠笑了笑,盡管面目因斷氣前是猙獰的,卻仍舊溫柔無比,随後在地上寫出四個字,是對江楠說的話。
【謝謝你們。】
江楠蹲下身,輕輕開口。
“無事。”
随後,啞巴的目光重新落在了“慈娘”的身上,目光溫和,長久的注視像是在細細觀摩自己的作品一般,又帶着些許的愧疚,後再次在地上寫了起來,這次的話語卻讓“慈娘”無法冷靜下來。
【我不值得你做這些。】
輕描淡寫的話,将自己貶入塵埃,更是希望對方的看開。
“慈娘”在它落筆那一刻,便擡頭死死盯着它,開口,聲音哽咽的猶如一個受盡委屈的孩子。
“我是你以血滋養的瓷器,你不能棄我!”即使是死,你的骨灰都應與我相伴。
啞巴在做瓷器的時候傷了手,血融進了瓷裡,它從此有了靈。
看到她的樣子,啞巴明顯有些慌張,它并不會哄人,隻能一個勁地搖頭想要解釋自己沒有要丢下她的意思。
江楠怕它搖地頭掉了,便伸手阻止了它的動作。
它的手冰涼,讓江楠這般怕冷的人縮了縮手指,但并沒有放開自己的手。
“你恨這裡嗎?”江楠問它。
聞言,它的目光又一瞬的黯淡,随即再次盈滿笑意,一筆一劃在地上寫着。
【我不恨這裡,但是你們需要離開這裡。】
它善良過了頭,到死都是為旁人着想。
看着它消失,江楠沉默地将地上淋濕的骨灰裝回布包裡,對失魂落魄的“慈娘”道。
“等着,他們活不過今晚。”
小院裡,大門敞開,裡面隐約傳來争吵聲。
洛甯回來也并未走正常路,輕輕一躍,便上了房頂,看着底下的一舉一動。
那個巨大的土窯前,不知被誰打開了,裡面燃燒的火焰迸濺的火星子燙到了一人的肌膚上,讓那人的神色變了變,但更多的是被身後人威脅的窒息感。
“李哥,有話好好說。”
易飛隐去眼底的隐晦,對身後人讨好地笑着道。
李豐這時候卻沒這麼好糊弄了,勒着對方脖頸的冰冷手臂越發用力,神情兇惡。
“别騙老子了,老子早聽到了。”
他手上的瓷片抵在了脖頸的大動脈上,鋒利的邊緣将肌膚劃出鮮血。
刺痛讓一向以為處在主導地位的易飛也慌了神,但不敢掙紮,隻能示弱地開口道。
“我可以想辦法,讓你恢複,我還可以讓你也通關。”
“不用了。”李豐陰森地笑着,繼續道。
“老子可不傻,你的骨灰可得好好利用。”
說着,他用力地拖着易飛,要将地方扔進那個土窯裡面。
炙熱的高溫讓易飛無法淡定下去,結結巴巴地開口求饒。
“别,别……”
看着他恐懼的樣子,李豐隻覺得解氣,但天邊響起的聲音讓他們都愣了神。
【玩家石會,違反第一法則,已宣告死亡。】
石會居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