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皆被一層濃重霧色掩蓋,沈長清仿佛置身于一處混沌之中。霧後朦胧的景卻又讓他熟悉,他想看清那些熟悉的景物,卻又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在擡頭,是一抹玄色的殘影,他背對着沈長清站在原地,沈長清上去追,那身影卻越走越遠,是伏禦麼?是麼……
他追上前,想問他是誰,一道轟隆隆的天雷卻從天而下,正擊上那抹殘影,沈長清驚呼一聲:“不!”他猛的睜開了眼,如同溺水一般,深吸一口氣,發現自己又是在做這個夢。
這才定了定神,長長歎了一口氣,他總是夢見一些奇怪又熟悉的片段,但清醒後細想,他又确實沒有去過那裡。
他擡起修長的手指按着太陽穴,微阖着眼,回憶着夢中那抹殘影,是…伏禦麼?他問自己。
夜雨淅淅瀝瀝,偶爾有悶悶的雷聲在空中炸開,怪不得在夢中被雷驚吓,原來是外頭下了雨。
本以為是場急雨,倒是連綿下了一夜,次日一早才算有了停歇的意思。
到底是有些留客之意!
沈長清放下手裡的茶杯,瞧着舉一把油紙傘往這邊走來的身影,雨珠順着傘骨滴落,傘沿遮了面,隻露出一身玄色錦袍。
他不急不慢,待到了碧水亭,才微微擡起傘,是一張清隽絕倫的面容,劍眉星目,眸中帶着少年人的恣意張揚,如此風采無二,不是姜枕硯又是誰!
姜枕硯一早便收拾好東西,頂着牛毛細雨前來‘水雲間’拜别沈長清!
方入門,便見滿湖碧色,展葉中盛着雨露,三五支蓮花包着青衣,還未有綻放的迹象,姜枕硯看着滿池碧色,有些恍惚!
離開昆侖已三月有餘,他第一次覺得,時間過得這般快,竟是到了要離開的日子!
旁側的小厮連忙上前接了他手中的傘抖落雨珠,退至一旁,姜枕硯揖禮:“公子,姜郢特來辭行。”
沈長清似乎有些意外,看着他道:“何時啟程?”旁邊的婢女适時遞上一盅新茶。
“今日便得走了。”姜枕硯說完輕啜一口熱茶,唇齒間清香四溢,暖意順着喉嚨流下,去了身上那股淡淡涼意。
沈長清以為姜枕硯至少要休息些時日才離開,蹙眉問:“這麼快?”姜郢這些天總是白日出門,一直到夜裡才歸,眉眼間的疲色頗深,沈長清一眼便看得出來。
事情也都結束,姜枕硯也不想再多叨擾,便道:“嗯,門中來了急信,這段時間,叨擾公子了。”
“何來叨擾一說,你幫了我大忙,還要感謝才是。”沈長清知道他門中有事,便也不在留他,繼續道:“如此,我送送你。”
姜枕硯點點頭,唇角揚起一抹笑容,清隽的面容上似破雲而出的天光,明朗朝氣,明亮的眼中閃着細碎的光。
小厮呈了把傘來,沈長清微微彎腰開了傘,二人便出了碧水亭。
兩朵油紙傘在雨中并行漸遠,緩緩走在青石路上,沈長清道:“如此急着讓你回去,怕是因為五聖令。”
姜枕硯也不隐瞞,點頭道:“我想也是,所以便想早些趕回去。”
“傳言雖說五聖令散落三界各處,但畢竟是聖物,大抵沒有那麼輕易能找到,你若去了,需得萬事小心。”沈長清畢竟是有着近兩千年的道行,這其餘四聖令若真那麼好找,天族早便尋齊了!
說着,沈長清從腰間解下一枚儲物囊:“昆侖寶物奇多,你定然是不差什麼法器的,我也沒準備什麼,便贈你些丹藥,以備不時之需。”說着便将儲物囊遞給了姜枕硯。
姜枕硯有些不好意思,沈長清的東西可都是好東西,别人想要還拿不到,便拒絕道:“公子的東西珍貴,我……”
“收下吧,你就當是送别禮。”沈長清将東西遞進姜枕硯手中,笑看着他,姜枕硯便也不在推辭。
行至缥缈閣前,姜枕硯故作輕松的呼了口氣,率先朝沈長清辭行道:“公子,就送到此處罷,哪日公子回了樂遊山,姜郢再去拜訪。”
沈長清點頭,姜枕硯便離開了,他站在路口,衣袍被清風吹起,細細的雨絲落在缟羽白的衣袍上,留下淺淺的印迹。
姜枕硯背着他擺擺手,潇灑的背影莫名有幾分孤寂。
這個背影他仿佛見過了許多次一般,晃眼間,竟然與夢境裡的那抹殘影重合!沈長清心下一跳,蹙眉在定睛一看,姜枕硯已經消失在了巷口。
他閉了閉眼,想來是這些時日疲乏花了眼。
“公子,姜少俠離開了?”離珠探頭往外一看,嬌俏可愛的小臉帶着淡淡粉色,看了一圈發現巷子空空如也,那雙亮晶晶的眸中,頓時有些失落。
沈長清看着她這模樣,無奈的搖了搖頭。
“那是,給他的東西?”沈長清看着她背後藏的淺紫包裹。離珠先前不太喜歡姜郢,如今姜郢離開,他們這些小的到都是舍不得了!
“啊!不是…是景明…和我!”離珠磕磕巴巴,嬌俏可人的面上浮了一抹可疑的紅雲。
後頭又伸出個毛頭小子,頭發生的略短,身高直逼離珠,生的明眸皓齒,看起來就是個小機靈鬼:“師父,是我和阿離姐姐做了枕硯哥哥愛吃的點心。”
沈長清摸了摸景明的腦袋,示意離珠道:“快些追去吧,他還沒走遠。”
離珠面上一喜,提着包裹一溜煙就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