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響徹,火柴燃盡,于雲間打着盞燈籠坐在外面光滑的斷木上,獨朽站在樹木頂端尋覓着什麼。
景幽佳把玩着靈戒,眸色黯淡,半響她說:“昨日在地府答應孟婆幫她找尋丈夫,如今已過一日……”
雙生林與深蛇嶺不同,深蛇嶺天黑時,雙生林卻在白日,如今此地黑夜,那麼深蛇嶺中已到清晨,說明過了一夜。
于雲間說道:“那咱現在去?”
“獨朽。”景幽佳喊道。
獨朽看着她,擺擺手:“去吧去吧,我替你們把風,記得快些回來,還有件重要的事兒呢。”
景幽佳點頭會意,引魂燈出現在了手裡,懸浮于天。手腕上出現的兩根紅線分别綁在了二人腕處,雙方席地而坐閉目後,獨朽視線望向了深林處。
奈何橋——荒涼的奈何橋上坐着位老婆婆,雙腿晃晃悠悠,于雲間低語道:“今日死得人看來很少,都沒幾隻鬼。”
坐在橋邊的孟婆突然開了口:“那是因老身今日将小鬼全都送去投了胎。”對于她何時發現的他二人,一無所知。
孟婆還未開口,便聽景幽佳先解釋了起來:“昨日本是想着來此,卻被一些事情耽擱了,請您不要怪罪。”
孟婆歎了口氣,說:“罷了,你們能來便好。”
“我查閱了幾本書籍。”景幽佳靈戒中閃過微光,一本書出現在手,她翻開書頁遞給了孟婆。
孟婆看到書中内容身形一震,景幽佳說道:“您對此應該比所有人族都更加了解。”
人間有許多對于地獄說法,傳聞惡人死後将下十八層地獄受刑罰之苦;說謊之人拔舌,偷竊之人砍手,惡人自有惡鬼磨。
其中描寫一句:自缢之人,罪大惡極,永無輪回,誅之。
孟婆的手顫抖,手中的書幾乎即将脫落:“自缢在府上乃是罪惡,下了地府将受苦刑……可也并不為書上所說的誅之。”
自缢雖是一種罪責,卻要等陽壽所盡後受罰,百年千年才可投胎,他既然在鬼界,為何她從未見過?
景幽佳又說:“您也說了,您的職責是為人奉湯輪回的孟婆,那是否想過,若執念消失,你想輪回再續前緣,還是依舊在鬼界當差?”
于雲間此時問道:“你懷疑過閻王麼?”
簡單明了,有多少人死後會有強大的執念?沒有下一個執念之人代替上一任孟婆,那麼永遠就不會有新的孟婆。
世間真正的癡情人又有多少?有人陰險狡詐,隻為騙取另一人的真心,踩于腳底;有人真心付出不求回報,最後落得一個凄慘下場。
有多少人能夠遇到那個能托付終身的人?執念,又是什麼?是怨恨還是愛?被傷透的人無法做到在奈何橋等待負心人,而剩下的人,還在苦苦等待心愛的人。
“不可能,倘若閻王對我動手,我怎會不知?等等,你們是不是一直都在騙我,其實我沒有等誰?我隻是……”
隻是什麼呢?若是她沒有等待那位郎君,為何提起那段故事會痛徹心扉?她要如何騙過自己,等待百年的丈夫,竟就在身邊?
“我就聞着這邊有人氣,果然是人!”
于雲間聞聲擋在景幽佳身前,深呼了口氣,視線正對趕來的牛頭馬面。它兩者死盯着于雲間,牛頭先一步開了口:“你們走後我便琢磨着,究竟何時來了幾個新官兒……打聽了這麼多官兒,原來你們吃了熊心豹子膽,膽敢騙我牛頭羅刹!”
馬面嗤道:“膽子當真大,分明給過你們機會,讓你們走了,竟然還敢來鬼界造次?這次,你們便吃不了,兜着走——”
牛頭馬面蓄力沖撞而來,于雲間的右手無意識微微抖着,怎麼辦?在地府,他的法術無法使出。景幽佳發覺了他的緊張,左手輕輕握住了他的手:“放輕松。”
牛頭馬面原以為他們還有什麼小伎倆,一直提防着于雲間,未曾料想到景幽佳與于雲間突然換了身位,景幽佳左手一揮,散狀的粉末揚在了空中,使得它們停了下來,不連斷地咳嗽。
“她肯定又下毒!咳咳咳——”馬面揮着粉末,對着牛頭說。
牛頭大氣一出,粉末被它噴灑出的氣息沖走,再次揚起胳膊準備打向景幽佳。關鍵時刻,孟婆背手走到了它們身後,兩手一捏,将它們的後頸捏出塊兒褶皺:“牛頭馬面羅刹,先退下。”
牛頭馬面被孟婆一提,牛頭轉頭埋怨道:“在活人面前能不能别這樣?”馬面點頭應道,“有什麼事可以慢慢說,不急着動手。”
孟婆松開了手,慢悠悠擋在了二人面前,厲聲呵道:“他們兩位是老身請來的。上次我不管你們發生了什麼,放他們走乃是你們的失職,與這次無關!”
牛頭馬面相視一笑:“是、是。你請他們所為何事啊?要知道被閻王發現府上有活人,那我們……您看……”馬面問。
景幽佳見它兩者沒了方才那般士氣,便問:“有哪個府上是關押自缢之人的麼?”牛頭緊跟說道,“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