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意将“小”字咬的極重，仿佛她做不出來，就是她能力不足似的。

宋清婉心中暗罵，忍住想要扇他巴掌的沖動。深深吸了一口氣，笑意盈盈駁回：“小店今日閉門謝客，客官請另尋他處吧。”

她說完，頭也不回地走開。繡着燕子的裙擺一角，在撒滿陽光的春日裡定格成了一副靈動的畫作。

王府池上小亭，裴逍裴景兩兄弟悠閑地賞着錦鯉，言語間談的盡是國子監的事情。丫鬟配了上好的龍井茶，四周飄飄揚揚的桃花瓣撒下，落滿石上台階，正是暮春時節，卻别有一番風雅。

裴景下意識看向身側的裴逍，皇嫂不清楚，他與皇兄自小一起長大，皇兄向來對不在意的人懶得給予一個眼神，而皇嫂這樣與他拌嘴，他眼中沒有絲毫惱意，滿滿都是溫柔的笑意。

他直覺地發現，短短幾日裡，皇兄有些不一樣了。

不過一個時辰，丫鬟來報，午膳已經做好。

話音落下，宋清婉踏着漫天的花瓣雨而來，身後端着碗碟的丫鬟，将三菜一湯擺好。

清蒸鲈魚，椰子竹絲雞，桂花蜜藕，西湖莼菜湯，都是裴逍點的。各個賣相不差，濃郁的香氣彌漫在小亭裡，讓人食指大動。

“二皇嫂，你也太厲害了吧！”裴景眼睛都看直了。

裴逍視線在菜品上掃視了一圈，又對上宋清婉略顯得意的面容，伸手輕輕将她拉到身旁的位置坐下，順手為她拂去頭上的花瓣，眼中流轉着玉一樣的溫柔和煦的光：“王妃辛苦了。”

“為王爺和皇弟做菜，這是榮幸，怎麼能叫辛苦呢。”宋清婉并不習慣他這樣的靠近，不情不願地拉遠了些距離。

那邊裴景眼巴巴的望着菜肴流口水，等到終于開動的時候，他迫不及待嘗了一口，忍不住啧啧稱歎：“皇嫂的手藝真好！我從未吃過這樣美味的清蒸鲈魚！比禦膳房做的菜還要好吃呢！”

“皇弟謬贊了。”宋清婉默默勾起一個笑容來。

“我說真的！禦膳房那些人翻來覆去做的我都吃膩了，聽說皇嫂在淮南度過一段時日，難道民間的美味比皇宮還要好？”裴景心情一好，話閘子便打開，說話也不再有顧慮。

裴逍适時的潑冷水：“阿景，你隻是吃膩了宮中膳食而已，你皇嫂這水平也就一般，不要把她誇上天了。”

話雖如此，面上雖沒有什麼情緒波動，嘴角卻忍不住上揚了幾分，誇得又不是他，也不知道他在得意什麼。

宋清婉默默地翻了個白眼，知道他這人就是嘴硬，不與他計較，她剛準備進食，面前忽然伸進來一隻手腕，飛快地放了一塊桂花蜜藕到她的碗中。

她愣了片刻，擡頭望向手臂的主人，裴逍已經端正的坐好，并無異樣，仿佛剛剛這樣做的不是他。

可是她明明聞到了，他靠過來的時候，似乎能聞到他身上若有若無的雪松香。

雪松香氣清淡内斂，仿佛冬日裡雪落在松柏上清幽冷冽，又宛如滿池荷香，飄散着淡淡的殘香冷韻。但，宋清婉覺得這香并不适合他，在她的印象裡，裴逍給她的感覺應該是熱烈而張揚的。

她低頭對着碗中憑空出現的桂花蜜藕犯了難，實在不懂裴逍這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是故意做樣子給裴景看的？有何理由呢？

這一互動落在裴景眼中，他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樣笑道：“皇兄皇嫂，你們的感情真好。”

宋清婉皺了起眉，感情好？何以見得？他是不是沒見過别人夫妻感情好的模樣啊。

裴逍不動聲色解釋：“哦，我不愛吃這個。”說完這話，又替她夾了一塊。

裴景點頭附和：“嗯，皇兄是不太喜歡吃甜的東西。”

宋清婉心中冷笑，不愛吃，那他為什麼要她做呢，故意耍她玩呢？

“我也不太喜歡。”說這話時，裴逍動作突然頓住，擡頭看向她，宋清婉敏銳的捕捉到那一抹掩藏在玩笑神色下的受傷。

兩人的氣氛又有些不對，裴景連忙打圓場，将桂花蜜藕盡數夾到碗裡來：“我愛吃，我最愛吃甜食了。”一邊吃還不忘向裴景推薦：“皇兄，這蜜藕甜度适中，與宮中并不一樣，真的很好吃，你要不要嘗嘗？”

裴逍收回視線，垂下頭吃飯，又恢複了一貫的潇灑模樣，默默嘗了一個，淡淡道：“王妃小時候不是最喜歡吃了麼？”

宋清婉怔了怔，她小時候喜歡的菜肴，連她自己都忘記了，裴逍竟然還記得，不由得心中泛起一抹複雜的情緒。

隻是，她已經不愛吃桂花蜜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