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跪在地上時毫無察覺,回到院内,裴逍面色沉郁,撩開她的裙擺,膝蓋處已是一片青紫,看上去有些觸目驚心。
宋清婉知曉了前因後果,看向他的時候心中五味雜陳地看他:“沒關系的,很快就消去了,我沒那麼嬌氣的。”
裴逍沒有回答,宋清婉看他走來走去,翻箱倒櫃找出來藥酒,又回到她面前,黑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猶豫了半晌後才開口:“會有點疼,你忍着點。”
宋清婉拗不過他,隻好點點頭。
她本不想麻煩他,可是裴逍的性子,不讓他做什麼,他一定放心不下。
裴逍很快将藥酒沾到棉帕上,按到她的膝蓋上揉搓,冰涼的液體觸碰到她的身體,立即泛上一股灼燒般的痛感,旋即向四周蔓延,饒是裴逍已經放緩了力道,也還是疼得她輕輕的抖了一下,愣是咬着牙一聲不吭。
被關跪在地上受罰時,小小年紀拿着鍋鏟,在一衆男子之間為自己闖出一條生計時,痛覺被小心的掩藏起來,硬生生撐着熬過去,久而久之,這些已經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這樣的小事落在裴逍眼裡,卻讓他心頭莫名的湧上煩躁和疼惜來。
裴逍端詳着她的表情,黑潤的眸子裡滿是不安:“跪了很久?父皇和你說什麼了?”
他那麼聰明,一想便知道皇帝絕不是為宮宴而來,他小心的藏起來的秘密,甯願被她誤會也不想讓她知道的一切,如果不是皇上告訴她,可能她一輩子都蒙在鼓裡。
想想她之前對裴逍那副漠不關心的态度,口口聲聲将和離挂在嘴邊,難怪裴逍那麼生氣不想理她。
宋清婉頭一次懊悔的想掐死自己。
“真的隻是說宮宴,父皇要我别給他丢臉。”她歪了歪頭看他,故作輕松的捧着他的臉,“裴逍,我一定能做好這次宮宴的。”
我會向你的父皇證明,你的選擇不是錯誤,我也足夠配得上你的喜歡。
裴逍瞧着還是沒有完全相信,但好歹是不再追問了,隻是向他緩緩笑了一下:“好,别累着自己。”
忙碌的日子過的很快,宋清婉幾乎泡在了禦膳房,與禦廚商讨着宴席的流程。幾位禦廚皆敬佩宋清婉的膽識與魄力,宋清婉講起後世其他菜肴,禦廚也很願意教授宋清婉想學的失傳菜肴。
幾人一時相見恨晚,在禦膳房交流碰撞廚藝。這樣的機會不可多得,宋清婉借機将這些靈感收錄進自己的冊子裡。
學習忙碌的日子過得很快,那種向着同一個目标努力的念頭讓她覺得不是單打獨鬥,很快來到了宮宴那日,宋清婉起了大早,将一個木質錦盒遞給裴逍。
“送你的七夕禮物。”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出這話,卻見裴逍手中也拿着一個木質盒子,正愣愣的看着她,似乎沒想到宋清婉會送他禮物。
很快,裴逍面上的驚訝被他收斂,眸子泛上一抹喜色:“我以為你又忙忘了。”
兩人的視線相望,皆是會心的笑了起來。
宋清婉送他的是一套錦衣,裡衣是白色的月光錦緞,觸感冰涼細膩,十分柔軟。外袍是極為張揚的紅色,與衣襟處黑色形成了一抹撞色,更添一分穩重的色彩。下擺處應時節繡了一雙喜鵲,做工雖為繁重,卻極為輕巧。
而打開裴逍送她的木盒,她瞪大了雙眼,心底一股暖意翻湧而上。
那裡面,也是一件紅色錦衣,就連喜鵲他們也想到了一處去,看針腳,與之前的香囊的繡法出自一人之手。
她不禁想象兩人穿這一身聯袂赴宴的畫面,頓時生出無限期待。
裴逍似乎不太習慣這樣的紅色,他上次這樣穿還是大婚時,他換上衣服回到她面前,帶着波光潋滟的微笑:“你該不會是想讓我這樣赴宴吧?”
宋清婉感覺到,裴逍好像是真的很高興,眼底的歡喜再也壓抑不住。這樣的快樂也感染到了她。
生平第一次,她會因為一個人的喜怒而牽動自身,隻想着讓他開心。
“有什麼不好,七夕就該有過節的樣子。”宋清婉很滿意的拉過裴逍看了看,嘗試新風格的他,美豔與清冷并存,但總有些什麼讓她覺得違和的,她打量了他許久,引他來到梳妝台前坐下。
他平時喜愛束發,用玉冠端正束起,顯得肆意,而換上這身衣服後,她發覺并沒有朱玉冠與之相配,恰好當時定做衣服時,突發奇想讓人一起做了紅色發帶。
好吧,今日她便親自給他編一次發。
七夕的酷暑已經散去,此時是一年中最為舒适的時節,陽光稀疏地照耀着宋清婉上揚的嘴角。裴逍乖順的坐在鏡子前,透過鏡子端詳着她的神色,面上沉靜,心底卻已是驚濤駭浪。
他一遍遍在心底想:情絲繞過指尖,發帶可比紅線,清婉,你是不是想與我牽起三生的緣分?
此生他期望的一切,正在一點點變成現實。縱然他心底還有秘密無法言說,可他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認為,她就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