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虛幻，不是鏡中月水中花，而是真實存在的她。

裴逍不忍心打破這份美好，許久，宋清婉停下手裡的動作：“好了。”

裴逍的視線從鏡中的她落到自己身上，宋清婉沒有給他束發，柔順的墨發被她用紅色發帶從兩邊纏繞，繞進發絲挽在一起，在後方系起，發帶垂落，與未束起的發散落腦後。

這樣的他，少了些少年意氣，多了一絲柔和的色彩。

“今晚你會與我一起出席吧。”他回過頭，用陳述的語氣說出這句話。

“我倒想啊，可我要在廚房裡備菜，今晚可會很忙的。”她無不惋惜的歎了一口氣，眼見裴逍嘴角的笑容懸然欲墜，宋清婉連忙接了一句：“等我安排完，到時候去偏殿換好衣服，與你一起赴宴。”

裴逍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是夜，明月高懸，宮中處處挂上明燈，四處亮如白晝。明光閣外，還未開宴的皇子妃嫔，官家小姐打扮的格外隆重。衣着多為亮色，三五成□□談。裴逍本以為紅色格外顯眼，可扔進這裡，有些普通的不起眼了。

自裴逍進來時，衆人打量着他。他平日裡是另外一副裝扮，一時沒有人認出他來。還是裴景先走上前，繞着裴逍走了幾圈：“皇兄，你今日怎換了一身行頭了？”

重點是皇嫂都不在身邊，笑的如此春風蕩漾為哪般？

裴逍笑意不減，眸光深深：“這是你二皇嫂送我的，如何？”

“我隻覺得皇嫂在給自己樹敵。”他回過頭瞥一眼參與宮宴的世家小姐，這些小姐未曾出閣，沒有見過裴逍的模樣，有幾位面懷羞意，時不時投來含情脈脈的目光。

皇上設下宮宴宴請王公貴族、文武大臣，可攜帶家眷，聰明人都懂得宴席的重要。若是被哪個皇子瞧上了，一飛沖天成為皇子妃，會為整個家族帶來榮耀。

“樹敵？”裴逍貌似了然地環視一周，一聲輕哼自唇縫中溢出，微微提高了音量，“可惜啊，我覺得這世間女子，無人比得上我的王妃。”末了他又嬉笑的補充一句，“何況，我裴逍可是一個人人避之不及的纨绔呢。”

裴逍二字一出，那些注意力在他身上的世家小姐刹那間變了臉色收回目光。裴逍的惡名在外，傳言他性情惡劣，玩世不恭，被當今皇上嫌棄，自家父親千叮咛萬囑咐嫁誰也不能嫁裴逍。

朝堂的聯姻為的是什麼，彼此心知肚明。

感覺到身邊的人都遠了些，裴景輕輕為他捏了把汗。

就是因為如此，才無人願意嫁給他。

“二皇弟，許久不見了。”有一人徐徐而來，直到立在兩人面前停住，裴逍淺淺一笑，冷淡疏離的回應一聲：“皇兄。”

此人正是大皇子裴黎，年長裴逍一歲，在一衆皇子中也算得上翹楚，可惜幼年時被裴逍處處壓了一頭，後裴逍性格轉變後，一直是最刻苦的一個，但他的母妃隻是一個出身低賤的宮女，因而注定他難以争奪儲君之位。

裴黎一直安分守己，聽從皇上的安排，娶妃成家，人一直謙遜有禮、溫文爾雅，可是裴景總莫名的想要疏遠他。

他就像是一個被規訓好的人，遊離在他們這些皇子之外，像是一個根本沒有任何想法的人，幼時便玩不到一起，而裴逍性子更是張揚，幾乎和裴黎沒什麼交集，偶爾見了話也說不到幾句去。

裴逍一向待人冷淡慣了，裴黎早就習慣了，淡淡一笑：“成親之後便沒見到你了，這麼久也沒見到二弟妹，什麼時候讓大家見見。”

裴逍轉頭大略掃了他一眼，黑眸似寒潭般讓人看不透在想些什麼：“皇兄這麼惦記我家王妃，皇嫂知道麼？”

“皇弟說笑了。”裴黎面上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仍是端着一張謙遜的臉，“為兄隻是關心一下皇弟弟妹，我自是對皇子妃情深不移的。”

大皇子妃何氏為一尋常官吏的女兒，平日裡深居簡出，嫁予裴黎已三年，婚後生了一個女兒，聽聞近日又有了身孕，今日宮宴也難得出門走動。

任誰看他們夫妻感情深厚，人人豔羨。

“希望如此。”裴逍嘴角勾着一抹薄笑，意有所指道，“奉勸皇兄一句，與自己不相幹的事，不要插手，畢竟……”他微微一頓，聲線明明溫柔無比，卻透露出一絲詭異，“一不小心就惹了一條咬人的瘋狗而不自知呢。”

裴黎的面容僵了一瞬又恢複如初：“為兄先行離開了。”

裴逍眯着眼望着裴黎匆匆遠去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裴景先前滿頭霧水，看裴逍收回目光，湊近他的耳邊，緩緩問：“二皇兄，你是不是吃醋了？”

裴逍用一雙“你覺得我會吃醋”的眼神看着她，半晌伸出手輕輕敲了一下他的頭：“你啊，一根筋。”

而後，他的神情又嚴肅起來：“以後與他少些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