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是家人疼愛自己,亦難!
恐還要誤會自己發癔症,腦子失常了,更增擔心憂慮。
況且,謀逆乃十惡不赦的大罪,他們家這一支隻六口人,便是加上奴仆也不過二三十人等,祖父和父親隻七八品小小京官,便是知曉主支所圖謀,也難力挽狂瀾。
更不消說,主支日後之所以随廢太子奪嫡謀逆,焉能不知會有失敗?
但主支依然做了,可其對争權奪利之心多重,這等人定不會因她祖父父親阻攔便更改。他們甚至會擔心洩密,提前對她家下手。
如一句不太妥當但又相似的話,斷人錢财猶如殺人父母。
最重要的是,姜沅甯根本不想去提醒阻止姜家主支去作死。
前世,家人喪命皆因姜家主支和其附庸那些旁支及姜松妻族那些人,雖如今尚未發生,但也隻是時候未到而已。
别說什麼以德報怨,那何以報德呢?
合該,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反正,她不是什麼聖母,沒先插侍郎府和幾家旁□□些人一刀子,已經是大善。
當然,也是她沒那個腦瓜子那個本事,一如現在,她連如何将家裡人從這場即将到來的災禍中規避出來,都想不到。
還真是廢啊!
想到這裡,姜沅甯忍不住捶了捶自己個腦瓜子,怎就這般木讷笨呢?
“哈哈,咱們家軟軟這莫不是燒傻了,怎麼還打自己個的腦袋了呢?”
姜沅甯捶頭的動作一頓,快速擡頭。
便見一個穿紫色團花繡金線藍底錦袍,發絲半披的半大青年搖着羽毛扇,步伐歪斜地自木槿花樹下行來。
他模樣生的俊俏,修眉高鼻,一雙眼睛,一丹鳳一微微桃花,看人時自帶幾分氤氲風流氣,唇薄而紅潤,唇角微微上揚,帶出幾分風流肆意,不是她家好大哥卻是哪個?
看着搖擺着扇子,沒有個端正形朝自己走來的兄長,姜沅甯忍不住紅了雙眸。
仿佛又看到了前世大哥滿身鮮血地一手将自己護在身後,另一隻手與所謂流寇對抗。
可他也不過有幾下三腳貓的拳腳,還是平時為了耍帥跟人學了幾招,哪裡抵擋得住賊人的刀劍,不知被砍了多少傷口。
血淚中,她聽到大哥最後都在喊着,叫她,“軟軟,跑,快跑……”
可哪裡又有她逃跑的去路,不過幾瞬,她也倒在了血泊中。
無盡的紅仿佛與眼前漸近的紫色團花重合,淚水模糊了雙眼,姜沅甯哽咽出聲,“大哥~”
烏發半挽的少女,唇色略蒼白輕顫,淚眼朦胧,在晡時穿透抱廈的微橙光照下,更平添幾分柔脆,仿佛一手堪折般。
姜遠晏不愛讀書文墨,腦子裡卻陡然蹦出這樣幾句,尚未來得及思量,後背便被重重拍了一記。
是一旁正坐着理賬的肖氏,把手中毛筆一丢,站起身來一巴掌拍上長子後背。
“你個混賬玩意兒,把阿甯都欺負哭了,”一向溫柔的女子,在遇到長子後,都化為烏有。
尤其是女兒淚眼婆娑的模樣,更讓使下人尋了姜遠晏大半日未歸的肖氏,怒火沖頭,“你整日裡不着家,一回來就欺負阿甯,看不着阿甯病了,你還嬉皮笑臉的,真真是嘴欠。不知道你妹妹不愛聽人叫她乳名了,你還故意惹她?”
女兒長大後,便覺着軟軟這個乳名太孩子氣,不讓家人這般喚她了,偏阿遠混不吝,時不時可勁逗女兒喚她軟軟,每每把她氣的跳腳才罷休。
這會子也不知道疼惜妹妹生病,還鬧她。
一面說着,“咣咣”兩記又拍了上去。
隻,這時節穿厚襖子,饒是姜遠晏為了風流未着大氅鬥篷,隻穿了廣袖夾棉衣,肖氏力小,拍上去也隻落個拍打襖服的響兒。若不然,就她方才的力道,不說姜遠晏後背疼不疼,肖氏自己個的手也該被咯疼了。
若是以往,姜沅甯也早笑嘻嘻地火上澆油,給自家阿娘遞個物件兒,譬如雞毛撣子之類,免得阿娘手疼,可此時,她隻恐阿娘真打疼了大哥。
胡亂趿了繡鞋便下矮榻,拉開肖氏的手,帶着鼻音搖頭,“阿娘,莫打大哥,就喊軟軟,軟軟好聽的。”
能再次聽到大哥喚自己軟軟,她沒落淚已是強忍情緒了,微微仰頭望着眼前吊兒郎當的青年,抓着他的袖子,似哭似笑。
姜遠晏何曾見到妹妹這般神态,唬了一跳,驚疑地擡手探上她額頭,“莫不是燒糊塗了?怎跟失心瘋一……”
話未秃噜完,就被肖氏氣罵兩句,“渾說什麼,看不出來你妹妹生病了身子不舒坦。”
“哎,是,是,”姜遠晏一看阿娘這次真惱了自己,哪裡敢跟往時一般嬉皮笑臉耍賴,趕忙服軟。隻口中說着,眼睛卻一直看着姜沅甯,總覺着妹妹這一病整個人變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