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戴好,姜沅甯打算直接去青松堂,反正阿娘不去祖母那,就是在忙,自己去她那也是添亂。
外面已是銀裝素裹,積雪未清掃處亦到腳踝處,可見昨夜雪下的大又密、急。
這會兒雪已經停了,未出陽光,隻凜冽寒風卷着涼氣刮人,青石闆鋪就得甬道上落雪也被仆婦們灑掃堆到一旁,清理出來走路的道。
姜沅甯是沿着抄手遊廊走的,轉過彎又穿過幾重穿堂,遇到正打着哈欠的姜遠晏神色恹恹地從甬道上走過來,“大哥,幾時回的?”
昨晚家人一起用晚食時,大哥還未回,讓阿娘好一番念叨,又派人去尋他早點歸家,不許在外留宿了,她隻顧着想事,沒留意去問大哥昨夜可曾歸家。
“亥時了吧。”
那就是夜禁之前堪堪趕回來,不過亥時後睡下也不算太晚,看他邊走邊打哈欠,“晚上沒睡好?”
“嗯,沒睡踏實,又熱又冷的,”姜遠晏咕哝道,眼睛半眯,瞟了眼姜沅甯雙手都藏于袖下,隻以為她怕冷,“怎麼也不拿個手爐出來,這早起可冷的很。”
姜沅甯将手往裡縮了縮,沒回他後面的話,隻皺眉問,“不是有炭盆嗎?怎麼還又熱又冷,聽雨他們怎麼值守的。”
姜遠晏随意擺了擺手,“不怨他們,是我嫌屋子裡悶,自己開了窗子,又沒蓋被,”他昨夜飲了不少酒,那酒烈,後勁足,燒的他睡不安穩,索性自己爬起來開了窗涼快。
跟姜沅甯一樣,姜遠晏也不喜小厮值夜睡在自己屋裡,都是在次間的榻上或者在屏風後隔間裡有個熏籠上睡。
他這會兒還有些宿醉的後勁沒過去,出來走走吹吹風感覺好不少了,正好昨日歸來晚沒給祖父母請安,打算過去一趟,順便吃個早食。
姜沅甯聽了也是無語,瞪他一眼,“看你往後還喝不喝這許多的酒,那酒喝多了傷身,還開窗子睡覺,這麼冷的天,也不怕得了風寒。”
被妹妹一頓排揎,姜遠晏也不在意,這是擔心自己,笑道:“行,往後多注意,行了吧,小管家婆軟軟!”
看着兄長形态不羁自帶幾分肆意,姜沅甯有心說想讓他上進些的話,可又想起他頗有些叛逆的性格,怕說了無用他反擰着來,索性抿了唇不語,轉過臉去目光略帶憂愁地看向一旁的褐色樹幹。
她沒看到,姜遠晏看她的目光也帶上一抹擔憂。
雖然姜沅甯藏了這重重心事不說,但對妹妹何其了解如姜遠晏,也察覺出她近日的異樣,想要問上一問,又怕是女兒家長大了,一些事不好與兄長言,便打算回頭叫自家阿娘多留意下。
其實,姜遠晏更懷疑,自家妹妹莫不是有了兒女情長的心事?
他自己無心婚娶,被肖氏念叨過兩次也不當回事,覺着談婚論娶的事還早,但對妹妹卻擔心,就怕她生了情思再吃虧什麼。
這麼一想,姜遠晏往前走的腳也有些邁不動了,索性停下,“軟軟先去祖母那,我忽然想起來有點事,得尋阿娘說一聲,等會兒再來給祖母問安。”
姜沅甯如今跟哥哥沒幼時那麼屁颠屁颠時時事事跟着他了,眼前又是青松堂的大門了,應了聲便自己進去。
姜老爺子跟姜父早上值去了,爺倆都是一道在外院吃點早食或是出去早點鋪子點些愛吃的小食,雲氏跟肖氏都樂得自在随心起床,不過都不會晚于辰時就是了,尤其雲氏上歲數後習慣早睡早起。
雲氏早起多去青松堂的跨院裡侍弄花草,冬日裡便蓋了小小的暖棚将容易凍壞的花草移栽其中,不多,隻十餘棵,再多暖棚費用偏高,也有矮小花木被移栽花盆放抱廈溫暖居所處,養的好,或會開花,但與專伺的溫室花不可比。
如湘院中,姜沅甯喜海棠,多種海棠樹,也移植了幾棵幼苗在盆中放在抱廈處養護。
姜沅甯到時,她才剪了一株抱廈處早開放的茶花,打算叫人給兒媳和孫女處送去,選了好看的花瓶插花。
見孫女來,直接取了一朵茶盅大小的粉色山茶花簪在她耳側。
“好看不,祖母?”她微微歪頭,含笑而問。
看着人比花嬌的小孫女,雲氏滿臉笑容壓不下,“自然,我家阿甯最是好看的小姑娘了。”
祖孫兩說說笑笑地将剩餘茶花分作幾份,又取了花瓶和淨水來插花,好不惬意。随着姜遠晏過去,将擔心告知肖氏,這邊氣氛卻有些冷沉。
“阿甯還沒開竅,實在是昨日,你走得早,不知道那侍郎府上的人實在是欺人,你妹妹她吃了不小的委屈,”肖氏了解自家姑娘,就是個還沒開情竅的小丫頭,哪裡能在外面有什麼喜歡的人之類,卻是昨日之事,讓她對長子一番訴說。
末了,本想說上兩句,讓長子上進些的話,又覺着好似将昨日之事歸咎與長子身上一般,明明是侍郎府上不是,便息了念頭沒多言。
也算是歪打正着,肖氏沒說,姜遠晏卻自責了。
因妹妹和阿娘在外吃氣,他心疼妹妹手受傷,又惱怒之餘,第一次生出個念頭,覺着是自己不争氣才叫人看不起輕視自家?
若他有出息,就像是阿娘說的那會兒姜雲澤奉承着皇子貴胄,對他家人也不會如此視而不見。